张是非点了点头:“我说队长,你这番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这些事情平时我也想过,但是我总觉得糊了八涂度春秋去吧,混一天少一天,像你说得这么系统,这么望长久远,我没想过。那么你说的这番话跟咱这回做买卖的事有什么关系呀。”
“太有关系了。只要大家同意,我们就奔这个目标前进。但是,上赶着不是买卖。比如说我们现在就到奉天了,我说我们愿意投降归顺,弃暗投明,人家要不要还两说着。也可能先解除咱的武装,而后,把咱推到云阳市口砍脑袋。那种傻事咱不能干,得叫他上赶着请咱来。怎么能请咱们?怎样能对咱有个好印象,就全靠这拨买卖了,换句话说,也就是在玉美人这个三夫人身上。我打算把这买卖做了,给他们留个良好的印象,让三夫人回去对奉天将军增祺说咱的好话,到时候,我敢保证,增祺主动就来招安咱们,到那时候,咱们列队进奉天,那才名正言顺呢。”
“是啊,对呀。”
大伙儿发现,张作霖是真髙啊,有深谋远虑,的确超出常人。大家不住地点头:“对,就这么办。”“就这么办。”
“大家不要髙兴得太早了,也不能一相情愿,还有件大事你们千万记住啊,就是万一此事办不成也不准走漏消息,那样一来反被绿林人耻笑。”
海宽说:“对,队长啊,那你就说吧,这买卖究竟怎么个干法,我们听你的就是了。”
“好,各位,要严密地封锁消息,对于手下的弟兄也不要详细交代。另外,我们一定要把这买卖做得干净利落,唱他一出戏叫‘捉放曹’,我们要捉她,还要放她,让这位三夫人在她丈夫面前多加美言,做咱们升官发财的垫脚石。这是一个转折点哪,要求大家千万慎重。”
别看张作霖没念过多少书,个儿头不高,却是聪明过人,说出这番道理来,在座的各位无不心服口服,都好像眼前有了亮光,心里头觉得十分舒畅,干起来也有劲了。张作霖马上分兵派将,笑呵呵地对张景惠和田小凤说:“你们二位回去,马上做好战斗准备。但是,没必要的时候不用参加,就在外围防止别的绺子插手此事,免得干扰了咱的计划,要严阵以待,只要外边的绺子介入,就把他们干净彻底地轰出去。”
“明白。”
“海宽,你回到虹螺岘,也要做好准备,你的任务跟他们一样,懂吗?”
“懂。”
“你们三位先起身吧。”送走这三位,张作霖又对汤二虎说:“大哥,我给你一百名弟兄,你埋伏到新立屯东北大树趟子里头,单等三夫人的车队一到,你就过去把车队截住,马上进行包围,你就说你是五大少九只手于义的人,切记,可以放枪,可以喊叫,但绝不准动手,约束弟兄千万不准胡来呀,哪一个胆敢不听,拿了人家一草一木,摸了人家女人一把,我是就地枪决。”
汤二虎晃晃脑袋∶“哎,我说兄弟啊,你怎么叫我当五大少的人?”
“对,他妈于义这小子太不是东西了,谁让他不仗义了呢,谁让他把你打了呢,因此这叫变相栽赃,你懂不?”
“哟,是这么回事,那行了,这事交给我了。”
“是非大哥。”
“有。”
“我给你一百人,等我二虎大哥虚张声势,眼看要下手的时候,你领着人赶到,把二虎撵走。汤大哥,是非一到,你马上就撤,听没听见?”
“唉,明白。”
“你们俩这个戏一定要演得非常逼真,可以往空中打枪,但不准伤人。是非大哥,你把二虎撵走之后,要文明礼貌对待三夫人以及她手下人,你要这么这么这么说……记住了吗?”
“唉,记住了。保护车队赶奔新立屯,我在新立屯等你,后边的事你就不必管了。”
“啊,明白,你放心吧,交给我了。”
张作霖又告诉孙烈臣:“大哥,赵家庙这个地方不能轻易暴露,因此咱的保险队暂时先挪到新立屯,你现在就起身,带着一百名弟兄把新立屯北大庙好好收拾收拾,特别是要收拾几间像样的房子,好让三夫人在那儿居住,他们到了保险队之后,你要热情款待,约束弟兄不准胡来。”
“明白。”
“等等,虹螺岘还有多少像样的衣服和枪支?”
“还不少呢。”
“记住,所有弟兄都要更换新装,能洗澡的话抽个机会洗洗澡,把辫子梳一梳,让他们看一看咱的军容,别拿咱们当毛贼草寇。”
“明白。”
大家分头准备去了,张作霖详细做了安排之后,心中非常得意,但又怕这件事落空。他告诉胡老嘎:“老人家继续扫盘子打探,看看能不能有变化?”
“唉,我现在就去。”
胡老嘎走了,张作霖骑上高头大马,赵家庙留专人看守,余者,跟他赶奔新立屯。
这位玉美人三夫人究竟是何许人,胡老嘎打探得没错,她就是奉天将军增棋的三太太。增祺今年六十五岁,这位三太太才十九岁,在封建社会有权有势的人三妻四妾,年纪相差很多,这不是新鲜事。但是,这位三夫人也是出自名门,不是等闲之辈,她姓瓜儿佳氏,父亲是满族人,大清国有一位宪将军,瓜儿佳氏宪红,这是他的名。这位宪将军当年奉了皇上的圣旨和太后的懿旨,出任西安将军。到任之后,便励精图治、两袖清风,可久而久之,便经不住诱惑,开始贪赃枉法了,收受的礼物自不必说,最主要的是陕西一带连年干旱,饿死无数老百姓。慈禧太后和光绪帝,为了收买人心,拨下国币帑银五十万两救济灾民,结果救济灾民的银款被这位宪将军入了私囊。
这件事被一位御使告发,监察御使是专门管这事的。慈禧太后那拉氏,见着奏折之后勃然大怒,心想:好大胆的宪红,你竟敢私吞官银,造成不良的影响,这还了得。于是让光绪皇帝下道旨意,将宪将军革职拿问,打囚车装木笼送到北京交宗人府严审。
到了这步田地,这位宪将军追悔不及,财产全充公了。但是,宪将军有几位好朋友,他最好的朋友就是荣禄,荣禄是直隶总督北洋大臣,在慈禧面前说一不二。所以那家伙就走动人情,要求荣禄帮忙说说好话,荣禄感觉自己人单势孤,又联系奉天将军增祺,两个人联合保奏宪将军。当然,为此要找些理由,说虽然他做错了事情,但情有可原,贪污也没贪污那么多,有人栽赃陷害,有些属于谣传,请太后老佛爷明察,等等。
光说不行,给这位太后也送了不少的礼,其实这慈禧是头一号的大贪污犯,你别看她收拾别人光明正大,可私下里她本人也是嗜财如命,荣禄和增祺两位大员这一保奏,她的心就活了。可一想,宪红宪将军也不错,平时也没少孝敬我银子,既然有人保奏,就算了吧。于是下了一道懿旨,赦免宪将军无罪。无罪可是无罪,为了压大伙儿的口舌,官职一降到底,其余概不追问,保住命也就是了。宪将军出了宗人府,回到府里头是千恩万谢,主要谢荣禄和增棋,荣禄自不必说了,要什么有什么,但他也给送去一份厚礼。
之后,就要感谢奉天将军增祺,怎么个感谢法呢?听说增祺将军的原配夫人死了,续弦也死了,至今还没有妻子,干脆把小女儿许配给他。宪红的小女儿叫玉美人,在满族八旗当中也是凤毛麟角,长得漂亮不说,还精通汉语和满语,诗词歌赋无一不精,如今宪将军也只好忍痛割爱,许给了增祺。
增祺十分髙兴,自从娶了玉美人之后,爱如掌上明珠一般,玉美人在他面前说一不二,就是要月亮,不敢给星星。凡是能办到的事,增祺没一样不答应的。
甲午中日战争期间,增祺虽然不怕死,但他怕自己的小宝贝儿出了危险,所以早早地把她送回北京避难,在此期间,增祺经常往返于北京和奉天之间,回去看他的宝贝儿。《马关条约》签订之后,仗不打了,一切恢复了平静,增祺回到奉天,每天睡觉前儿一想起这玉美人来,就如同百爪挠心,无法忍受,如今说什么也要把宝贝儿接到奉天来。就这样,他冒着风险派人护送,所以这位夫人这才从北京起身,赶奔奉天。
胡老嘎打探的消息一点儿都不错,他们在锦州住了两天,便从锦州起身赶奔新立屯。他们知道现在辽东一带特别不稳定,土匪多如牛毛,也怕出意外,因此特别小心。但是他们又一考虑,土匪都是乌合之众,劫别的有胆子,堂堂国家大员夫人你不敢碰吧。尽管如此,他们也格外小心,带着三十名保镖,清一色都是快枪,跟着队伍前后左右巡逻。怕发生误会,在队伍的前面有人挑着一面大旗,黄锻子带红字,上面写着“奉天将军府”,拿这面旗辟邪。有的土匪不清楚,可一看旗就不敢动了,将军府的惹不起,只好躲避起来。其实这面旗还真起作用了,土匪看了望风而逃,谁也不敢碰。
现在将军府的承启官赵明保护着车驾,走到新立屯东北方向的一片树林中,赵明骑着马走在前面,迷迷糊糊在心里盘算着,过了新立屯,再往前走到了皇姑屯就算到家了,这一路之上可也够辛苦的了,将军大人肯定会派人来迎接我们。只要两军会合,平安到了奉天,我就算卸掉千斤重担了。
正往前走着,忽然听见树林里边一阵枪声大作。赵明一愣,心想莫非遇上土匪了,他赶紧把枪端起来,吩咐左右停止前进,车队全都站住了。就在这刹那之间,汤二虎领着一百名马队像旋风似的从树林里扑了出来,进行两路包抄,“别让他们走了,把他们截住。”“站住,把手高高地举起来。”“不许动,哪个动,让你们脑袋开花。”
这三十名卫兵一看,怎么这么多土匪,一个个人高马大,马都膘满肉肥,可吓坏了,都蜷缩到了一块儿。二虎的队伍把他们包围了:“把枪放下,全都放下。”“唉,放下了。”就这样全缴了械。
汤二虎用黑灰抹的脸,脑袋上还围了块围巾,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哎呀,我闻着一股香味啊,备不住有老娘们儿,哈哈。正好给某家做个压寨夫人,让大伙儿也取取乐子。孩子们,动手。”
二虎在旁边光喊话不伸手,马队围着车队转来转去。这位玉美人一听,吓得骨头都软了,心想这要落到山贼手里头,还有个好吗?丫鬟、婆子吓得抱在一起,呜呜直哭。
正在这时,又来了一支马队,张是非领人到了,大喊一声:“哪儿来的土匪?”便开了枪。双方对射一阵,汤二虎假意招架不住,喊了一嗓子∶“不行,五大少的弟兄撤,快撤。”喊完就跑了。
张是非带着队伍围了过来,他甩镫离鞍,跳下坐骑,扯脖子就喊:“哎,各位,你们是哪里来的?”这位承启官赵明一看那帮土匪跑了,这才把魂儿收回来,他揉揉眼睛,抬头看看,心想这大概也不是好人吧。但是听说话挺和气,便回应了一句:“我们是奉天将军府的。”
“啊?您是将军府的?那轿车里边坐的是谁?”
“是我们夫人,将军大人的三夫人。”
“哎呀,这事弄的,弟兄们,赶紧保护夫人。”说完,一个个甩镫下马,来到近前,赵明一听保护夫人,这是没有敌意呀。他壮着胆子也站起来了,那些卫队把枪也捡起来了,一看这帮人的确和气。
张是非冲着赵明一抱拳:“请问这位大人怎么称呼?”“鄙姓赵,叫赵明,我是将军府的承启官。”
“哎哟,赵大人,您受惊了,我们晚到了一步,怎么?受损失没有?”
“没有,就吓了一下子,损失倒没受,幸亏各位来得早,要晚来,那就说不定得什么结果了。那请问阁下您?”
“鄙人姓张,叫张是非。”
“那您?”
“啊,我们是赵家庙新立屯保险队的。”
“保险队?”
“啊,没听说过吗?这保险队遍地都是,我们是属于保境安民的。”
“哎呀,那太好了,那您一定是头领了?”
“不,我是个小头头,我们保险队的大队长姓张,叫张作霖。这样吧,跟我到新立屯吧,你们到那儿好好休息休息,我们请示了队长之后,护送你们到奉天吧,哎呀,这道路上可不平静,尤其最近五大少有个叫于义的,是个头子,这小子混横不讲理啊,见什么抢什么,眼珠子都红了,他不管你是将军府的还是总督府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你们往前走可太危险了,到新立屯吧。”
赵明半信半疑,心想这么大的事我得请示夫人,便来到轿车前面,隔着帘请示:“夫人,您看这事怎么办啊?我们遇上这拨恩人是赵家庙新立屯保险队的,看样子人还不错,跟方才那帮土匪不一样,他们的意思是想请夫人暂时到新立屯休息,然后派人护送,不知夫人意下如何?”“不用跟我女人家商议了,既然如此,咱就赶奔新立屯吧。”
“是。”就这样,张是非保护着,非常顺利地来到新立屯。
周围都是张作霖的保险队,早就封锁了消息,街上静悄悄的,没一个人敢捣乱,车驾直奔大庙。车子停住,卫队保护着夫人下了车,进了庙。孙烈臣在这儿负责招待,他点头哈腰,把房门打开,请夫人和女眷到下房屋休息,然后又把赵明请到正屋。有人招呼着卫队、车老板儿,不管是干什么的,都是盛情款待。
一开始赵明半信半疑,等到这儿之后,他心里头越来越踏实了,他一看负责接待这个人大个儿,白面净皮,留着两撇黑胡,年纪在三十岁左右,说话文绉绉的,好像是念过书的样子,一打听,此人姓孙,叫孙烈臣,赵明就知道这帮人不是坏人。进屋之后,分宾主落座,孙烈臣问张是非究竟怎么回事?张是非说:“我奉队长之命到外边巡逻,正好遇到这件事,我仔细一打听,又是五大少的人干的,我要晚去一步,这位赵大人还有夫人就遭了毒手了。”
“噢,看来夫人福大命大造化大,这位大人福分也不浅哪。哈哈,既然各位到了这儿了,就算到了家了,我们张大队长一会儿就到,您放心,我们是秋毫无犯啊。尤其得好好孝敬夫人和大人你,把你们平平安安送回奉天就是。”
“哎呀,多谢。”
正在屋谈着呢,张作霖领着几个人到了庙门外,他早就听到报告了,于是整了整衣服,腰板拔着,挎着双枪,走进大庙。张是非、孙烈臣赶紧迎接出来“队长,大队长,您快看看吧,有这么这么一件事……”两人假意将事情原委汇报了一遍。
“噢,”张作霖还假装不知道呢,看了看骆驼驮子,看看这些小车子,“怎么还有女人的声音啊?”“啊,将军府的三夫人大驾光临了。”“噢,弟兄们,严格执行纪律,不准吓着夫人和她的女眷。”
“是,队长,我们早就注意这一点了。”
赵明出来了,别看赵明双眼花翎,袍服补褂,到了这儿也矮了半截,跟这些绿林人得笑脸相迎。张作霖走进保险队,还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一问张是非,张是非也跟真事似的,把经过介绍了一遍。见到承启官赵明也出来了,张是非给介绍“这位姓赵,叫赵明赵大老爷,是将军手下的承启官,三品的武官哪。”
张作霖一看,这位长的跟胖头鱼差不多少,比自己矮着半截,其实他不是个儿矮,只是见到张作霖,他害怕,腰都直不起来了,所以才显得那么矮。这位承启官像哈巴狗似的,先乐后说话:“您就是张大队长?”
“不错,正是小人。”
“哎呀,大队长,饶命啊。”
张作霖一笑:“大人,您说的这是什么话呀?咱们无冤无仇,我怎么能要你们的命呢?我们应当负责保护啊。您只管放心,我们是好人,不做那种违法的事。”
“是啊,求之不得。”“往里请。”
到了里边没说几句话,张作霖就发现这位承启官是个烟鬼,眼圈青紫,大概犯了烟瘾,便回头示意孙烈臣,孙烈臣明白,把烟盘子给摆上了:“上好的大烟膏,抽吧。”赵明喜出望外,弯着腰一顿抽,吞云吐雾,时间不大,过足了瘾,这精神头也来了。
“张大队长,难得你们这些人这么仗义呀,你们这个保险队究竟是怎么回事?”
“唉,一言难尽哪。赵大人明鉴,我们都是穷苦人出身,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汉,可是这年月,靠着种地都得饿死。您是知道的,现在大鼻子、小鼻子在辽东横行,天灾人祸,民不聊生啊,土匪多如牛毛,您说怎么办?逼得我们走上了这条路,所以本地有钱的财主出钱,没钱的呢就出人,大家成立了保险队。当然了,官府是不承认了,他不承认也没法,我们这些人是聘用出来的,一则混口饭吃,二则负责保境安民,省得我们这一带的老百姓受到伤害。我呢,被大家公推出来当了大队长,别说官饷了,一点外快也没有,无非一日三餐填饱肚皮就得了。”
“噢,原来是这么回事啊。还有,那个五大少于义是怎么回事?”
“他是个败类,他住在彰武县狍子沟,原来的出身跟我们大同小异。但是,这个人有点儿忘本了,杀人抢夺成性,不分青红皂白,实属老百姓的一大公害呀。”
“唉,张大队长啊,我说句过分的话,也不能走漏出去,这就叫天子无福民遭难啊,你说是这个理不?国家软弱,军队也没有战斗力,就眼看着土匪横行,没咒念。另外,你方才说了,俄国人、东洋人纷纷插手,这洋人咱惹不起啊,一般土匪的后面都有洋人撑腰,官军一旦来攻,洋人就得出面干预呀,所以就把这土匪惯得无法无天了。我还不知道,这绿林当中还有像您张队长这样的,真是难能可贵呀。我说张队长,您打算什么时候把我们送走呢?”
“住一晚上,明天我就负责把夫人和您平安送回奉天。”
赵明一听真高了兴了:“张队长,您放心,回到奉天之后,面见奉天将军的头一件事我就得把您提出来,您是好样的,您是恩人哪,我这人不能知恩不报啊,想法让将军大人怎样提拔提拔您。”
张作霖求的就是这个,听罢此言,连忙鞠躬“赵大人,那我就领情了,我们这帮人是没有办法而为之。如果将军大人圣明,愿意招安的话,我等愿为朝廷效忠,为将军大人效劳。”
“好,一言为定。张大队长,您稍候片刻,我去看看夫人,最好呢,您能跟夫人见一面。”“那当然是最好了。”赵明高高兴兴,走起路来轻飘飘的,这是抽大烟过足瘾了。
赵明来到夫人房门外,咳嗽了一声,里边有几个北京的老妈儿,专门负责侍奉三夫人,她们听见了,把门开开,让赵明进屋。一看这位三夫人正在那儿坐着,气色相当难看,还没缓过紧张的劲来。赵明请了安之后,笑呵呵地对夫人说:“夫人,您大可放心,我们遇上好人了,方才我见着张作霖张队长了。明天,就送咱们走,唯恐路上不太平,张队长要亲自护送,夫人,您说这不是喜事吗?”
“噢,这是真的?咱们带来的东西他们一点儿都不动?”“人家没那意思,人家都是种地的农民出身,不抢不夺啊,专门保境安民。依我看啊,比我们大清国军队的纪律要好得多啊。”
“阿弥陀佛,可遇上好人了,但愿他说话是真的。”
“是真的,夫人,您是否见他一面?您说话还是有分量的。”“可也有道理,那就把他请来吧。”
“好。”赵明出去跟张作霖一打招呼,张作霖把帽子正了正,衣服抖了抖,规规矩矩,低着头进了屋,二话没说,倒身就拜。赵明这一介绍,夫人也顾不得男女有别了,用双手相搀:“张队长不可多礼,一旁落座。”
“谢夫人。”张作霖屁股沾着椅子边,似坐非坐,哪敢实实地坐在那儿,夫人说话还得站起来呢。
夫人仔细一看,这人个儿不高,长得平头正脸,五官倒也端正,宽宽的脑门,一对黑眼睛锃明刷亮,怎么看怎么不像坏人。“您就是张作霖张大队长?”“正是罪民。”“哎呀,别说有罪,你立了功了。张大队长,方才我听承启官对我言道,你明天就送我们走?”“是,明天我亲自护送夫人,因为这沿路之上土匪特多,尤其五大少的于义,这个人是地方一大公害,恐怕他伤害了夫人,因此我率领弟兄护送您。”
“那我就感谢了,赵明啊。”
“有。”
“把咱们随身带的好东西拿几样来,赏给张队长。”
“唉。”
结果张作霖是坚持不要,什么金银财宝一概都不要。夫人一看,心想这么好的人上哪儿找去,这么多好东西,动不了他的心,真是个大好人,在这年月,打着灯笼也找不着啊。
“我说张队长,你救了我们这么多人的命,而且还不受我的礼物,叫我如何报答?”
“夫人,这是我们应尽之责,罪民没有别的要求,只有一件,请夫人上告将军大人,就说我们这帮人是迫不得已才挺而走险,我们实在是有难言之隐哪。如果将军大人愿意招安的话,我等愿效犬马之劳,为朝廷尽忠。”
“是啊,你真愿意?”
“当然愿意。”
“太好了,张队长,这事包在我身上,回去之后我马上向将军大人禀明此事,你就等着好消息吧,我保管你高官得坐,骏马得骑,就连你手下的弟兄我也不能亏待了。”
“多谢夫人!”张作霖趴到地上“嘣嘣”给这位夫人磕了四个响头。夫人一看,这是真的,心放下了。但又一想他不受礼也不好办啊,正好自己胳膊上戴了一只翡翠镯子,那个镯子上镶嵌了一百零八颗钻石,价值连城,是自己最心爱的,干脆把镯子摘了下来,对张作霖说:“张队长,这个礼物你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这赠给你做个纪念,将来如果有什么事情以这镯子为证,你去找我,只要到了将军府,他们都认得这只镯子,哪个也不敢动你。”张作霖一听,心想“这可得要多谢夫人的恩赐,我把镯子拿回去之后,就供到佛堂上。”说完,张作霖规规矩矩把镯子接过来,暂时揣到怀里头,然后设宴款待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