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最后关头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关河五十州 本章:第十七章 最后关头

    可是宋张都没有想到的是,“秦松协定”其实只不过是日方的一个缓兵之计,是为等待后续援兵到来而特地设置的一个幌子。

    当然,在这之前,在日本国内对是否出兵也有过激烈争论。

    华北“驻屯军”毕竟是根据《辛丑条约》长驻华北的部队,如果要继续调其他部队进入华北,那就涉及到日本国策究竟向何处去的问题了。

    按照日本特殊的国情,政府的指挥棒是跟着军部转的,而军部里的“强硬派”首领,则非杉山元莫属。

    杉山元,毕业于陆大第22期,时任内阁陆相。

    据说在陆大时,杉山元曾被其同学称为“傻瓜元”,言其长相老实,一脸傻拉巴唧样,但其实此人性格异常执拗冲动,属于一个十足的好战分子。

    杉山元对“七七事变”的反应,可以用两个字来形容,叫做大喜。

    盼望着,盼望着,东风来了,春天的脚步真的近了。

    在军部召开的内部紧急会议上,“傻瓜元”激动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形势一片大好啊,诸君。

    看看外面的行情吧,苏联不会干涉我们,英国受到德国牵制无暇东顾,美国呢,国内那一堆烂事就够它忙的了,根本管不了远东。所以说“卢沟桥事件”(日本对“七七事变”的称呼)来得正是时候,给我们出兵“支那”提供了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此岂非天意哉。

    说到这里,他竖起了三个手指。

    三个师团,我们只要出动三个师团,中国“支那”这个不堪一击的“东亚病夫”必败无疑,并不得不向我们俯首称臣。

    杉山元这番话立刻煽起了室内的“热情之火”。

    参谋本部作战课课长武藤章大佐跟着手舞足蹈,像吃了鸦片一样兴奋:知道中国“支那”还能存在多久吗?

    三个月!

    不,三个月都高估了,应该说绝不会超过三个月。他们那样脆弱的军事力量,那样混乱的政治组织,怎么可能长期抵抗我们“皇军”呢。

    与板垣这些人不同,武藤章喜欢的不是直接跃马上阵,他爱的是做“军师”和搞情报,绥远抗战时,他就曾经跟田中隆吉一起在绥远帮德王搞过策划。田中翻船后,他也喝了好几口水,心里面恨死了中国人,就恨不得立刻起兵把中国给灭掉。

    在杉山元起头,武藤章帮腔之后,“灭华交响曲”的调门越来越高,都快收不住了。

    陆军省次官梅津美治郎、参谋本部中国课课长永津佐比重等人随后发言,一个比一个能吹。

    这个说,只要日本国内一动员,你就看吧,运兵的列车一过山海关,中国军队铁定望风披靡,溃不成军。

    那个说,不能这么讲,他们没那么弱。

    不过也强不到哪儿去,只需在保定和他们打一次会战,最后准保把他们打得躺地上起不来,一切问题迎刃而解。

    一帮人拿中国之弱当消遣,个个满脸兴奋且充满憧憬,似乎已经提前把中国给“拿”下了。

    在强硬派发表高论的时候,有一个人始终镇定地坐在那里,似乎跟这片热闹气氛完全融合不到一块。

    但是等他站起发言,所有人都闭上了嘴,室内鸦雀无声。

    这个人就是石原莞尔。

    当年由于对阵马占山和东北义勇军不力,关东军实行大改组,石原也被一个巴掌打回凡间,到国内去做了一个小小的联队长。

    但是只要日本人想继续“九一八”那样的“神话”,他们就不会忘记这位“民族英雄”。果然几年之后,石原就如同空降一般,被直接调到参谋本部,先是担任作战课课长,接着又升任作战部长,可谓春风得意。

    在刚刚听到“七七事变”爆发的消息时,石原也曾像杉山元那样激动不已,甚至喜极而泣,但是在抹干眼泪之后,他很快又冷静下来。

    在侵华这一点上,石原和杉山元其实并无本质不同,也可以说,在整个日本军界,就没有不想打中国主意的,只是具体的策略有异罢了。

    如果说杉山元是强硬派老大的话,石原就是稳健派的头。他懂得一句中国的名言,叫小不忍则乱大谋。

    按照石原的设想,日本的“大谋”只有一个,那就是要集中力量对付苏联,而对中国是完全可以“小忍”一下的。

    对于官职、军阶、资历甚至年龄都大于自己的前辈杉山元,石原也毫不客气,兜头浇过来一盆冷水:谁说三个师团就能灭“支那”的,这是空想!

    那依你之见,需要多少个师团才能完全解决“支那问题”呢?

    石原冷笑一声:别说三个,15个师团都不一定有办法!

    满座皆惊。

    听我道来。

    如果听任“七七事变”扩大,战局极有可能演变为中日之间的全面战争。到时就麻烦了,很有可能陷入一个可怕的泥潭。

    石原随即扳起手指算起了细账。

    我们现在有17个常备师团,经过全国总动员,可以扩大一倍,达到30个,但是其中只有一半,也就是15个师团能部署到“支那”大陆去,再多就不可能了。

    另外,国内准备的军需,得动用一半。军费没个50亿(日元)拿不下来。

    说三个月就能打垮“支那”,那是扯淡,最乐观的估计,也得用半年时间。就这样,作战地域还只能局限在黄河以北。

    因此,我们不能冒跟“支那”全面作战的风险,这个仗打不起。

    说到这里,石原提到了一个人——拿破仑。

    那个曾经打遍欧洲无敌手的著名人物,诸君知道他第一个失误在哪里吗?

    石原老师要给大家授课了,在座的大小将佐只能洗耳恭听。

    拿破仑在他事业最鼎盛的时候,选择攻入西班牙,并让自己的大哥做了国王。他以为,一个欧洲都拿下了,小小的西班牙有什么了不起。结果这却成了他军事生涯中的一大败笔,不仅没有能够征服西班牙,反法同盟还趁势而起,把法军逼入了两线作战的困境。

    显然,在石原的故事里,那个无敌的拿破仑是日本,而中国无疑就是亚洲的西班牙。

    分析完“不能打”,石原开始说“怎么办”。

    赶快把包括天津“驻屯军”在内的驻华部队统统撤到关外,也就是伪满境内,然后呢,由首相亲自坐飞机到南京去一趟,跟蒋介石认真地谈一谈,把中日当前存在的根本问题来个一揽子解决。

    如何解决?

    石原主张中止“华北自治”,并退还除伪满以外日本在中国的一切政治军事特权,那什么治外法权、“华北特殊利益”、陆海军驻兵权、租界,就连英美老外都不肯轻易松口的“帝国主义利益”,也可以放弃,统统还给中国。

    除了一个罐罐,石原舍不得丢,那就是他在赖以成名的“九一八”中捞来的“满洲国”,那是日军备战的基地,有极重要的战略价值。石原说,在解决“中国问题”后,要好好地利用这块基地的资源,进行自我消化,扩充军备,发展工业。

    等到我们吃成一个胖子,到时先与苏联斗,等斗完苏联,中国是什么,不过是一碟供我们开胃的小菜,一口吞下,易如反掌!

    不过在此之前,绝不能贸然发动对华战争。

    石原的这个思路已经可以上升到中国古代传统的谋略层次,所谓“不为小利必有大谋”,此君能称得上是日本近现代绝无仅有的战略家,确有一定道理。

    长线操作还是短线捞金

    一开始,众人都正襟危坐,聚精会神地聆听石原的发言,可是听着听着,不对劲了,怎么话里话外全是“长他人威风,灭自家志气”?

    武藤章在陆大只比石原低两届,可是论名气却远远不及对方。都是摇鹅毛扇的,怎么差距这么大呢。不服啊。

    终于,他第一个耐不住性子,站起来反驳:阁下的话未免过于危言耸听了吧,有点杞人忧天,自己吓自己。

    石原连瞧都没瞧对方一眼。在他眼里,武藤章晓得什么,一个不知天多高地多厚的黄口小辈而已。

    他朝在座将领扫视了一眼,开始对自己的滔滔雄论作总结了。

    吾绝非大话欺人。今日之“支那”非昔日之“支那”,昔日它一盘散沙,军民皆无斗志,而今日之“支那”却已逐步趋向统一,能与我们一样,把举国力量都动员出来。

    我料中日一旦开战,必将是一场长期持久战,而我日本到时也将陷于泥潭而不能自拔,绝不可能做到全身而退。因此之故,必须尽一切可能避免与“支那”的全面冲突,迅速、简单地结束此次事变。

    从日本人大多数“近视眼”的性格特点分析,我们就知道,对石原这一套坚信不疑的人并不是很多。尤其眼瞅着不仅这样一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即将失去,照石原的说法,竟然还要将伪满以外的权利还给中国,那更是有如在挖自己的心头肉了。

    当然,稳健派既能成为一派,也说明“吾道不孤”,虽是少数派,但也是有几个毛人的。

    在石原发言的过程中,陆军省军务课课长柴山兼四郎等几个人,都听得摇头晃脑,看上去很“然其说”。

    石原对自己的不屑态度,弄得武藤章大光其火,霍地站了起来,瞪着石原。

    石原君的意思,好像是劝我们不要惹是生非,弄出新的“华北事件”,但是好奇怪啊,难道以前的“满洲事件”不是前辈首创吗?我们只不过是沿着您的道路继续前进而已。

    这句话结结实实地把石原给堵住了。

    是啊,你能发动“九一八”,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制造“七七”呢,都是在江湖上飘的,没有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道理。

    见“大腕”石原被武藤章说得哑了火,一旁的永津赶紧卷起袖子上来了:我也认为石原君的论断是不对的。

    他把“支那”想象得太可怕了。我们哪里需要出动那么多兵力,少量部队威胁一下就可以了。到时“支那”能不屈服吗?

    以极小的代价获得极大的收益,谁敢说买卖不划算。这才是日本国防的上上策呢。

    两个小鬼讨敌骂阵,强硬派的主帅杉山元随后掩杀过来。

    石原的发言,让这位陆相憋了一肚子气,可是慑于石原“民族英雄”和“战略家”的光环,也只得暂时装出虚怀若谷的样子,保持了一段时间的沉默。现在一看,场上形势似乎要扭转过来了,此时不上,更待何时。

    杉山元一拍惊堂木:还商量什么商量,事情到这个地步,就得下决心好好地干一场。

    我们不光是要解决“卢沟桥事件”,从现在开始,就应该着手制订计划,攻占“支那”的首府南京!

    杉山元的言论立即把室内气氛带入了一个新的高潮,而石原也被深深激怒了。

    他坚决反对杉山元的过激想法。

    我是主持对苏战略的。我认为,这个时候,我们绝不能因为一个偶发性事件,就将力量消耗在“支那”战场上,必须得分清,谁是我们最大的敌人,什么是日本既定之长远目标。

    接下来便是石原和杉山元两个人的“英雄会”,双方各自代表一个派别的山头,展开了互不相让的大舌战。

    与石原惯于长线操作不同,杉山元爱的是短线捞金。照他的看法,中国这块肉,要是再不下嘴的话,眼看着就连油腥都要沾不上了。

    石原说,我们可以等到把苏联搞定之后,回过头来再与中国计较。

    杉山元却说,这哪里来得及啊。你自己都说了,中国统一的趋势越来越明显,连国共两党都快走到一起去了,而且目前还在加紧备战,如果再“姑息养奸”,以后还有什么机会吞并中国。

    倒不如先下手为强,在中国作好准备之前先发制人,打中国一个措手不及,然后回过头来再与苏美争雄未为迟也。

    这就叫做,鱼与熊掌,吾可得而兼之。

    本来是集体讨论,等到石原和杉山元一吵开了,别人连插嘴的机会都没了,就看见两个人的口水在漫天飞舞。

    既然“吵架的”争不出结果,他们就想起要找一个“评理的”。

    应该让参谋总长出来说句公道话。

    参谋总长载仁亲王也感到很难办。面前的这两位,一个是“九一八”时的“民族英雄”,一个是参加过日俄战争的两朝老将(杉山元),一个是参谋本部当仁不让的“天之骄子”,一个是陆军省手执权柄的头牌大佬,偏向谁都不合适。

    再听听两人的言辞,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道,难以决断是非。

    载仁想了一会儿说,要不这样吧,对“卢沟桥事件”暂取“不扩大方针”,以后有什么事还可以再议。

    在载仁作出裁断之后,杉山元当着面不敢表示异议,但其实内心是很不服气的。

    一回寓所,他就把武藤章和永津这两个“知己”找来,三个人一道商量,觉得无论如何不能放弃这一机会。

    石原的调调完全是书生之见,说什么就是派15个师团也没用。那是地道的胡说,眼下之计,应该紧急派出三个师团去华北作战。

    说到这里,杉山元不由得长叹一声。

    可恨现在的陆军高层都听信石原的邪说,不纳我等之计,如之奈何。

    不过他很快就转忧为喜,因为他收到了两份极有分量的请战报告,一份是关东军的,一份是朝鲜军的。

    真是想什么来什么。

    当时关东军是以苏联为主要战备目标的,部队也重点部署在“北满”和“东满”一带,本来抽不出多余精力来窥视华北。

    不过,在“七七事变”之前一个星期,日苏曾爆发过一次冲突,这就是干岔子岛事件,正是这一事件,改变了关东军高层的想法。

    干岔子岛位于黑龙江境内,号称黑龙江省“第一黄金岛”,面积是我们熟知的珍宝岛的近30倍。更让人称羡不已的是,珍宝岛名字里虽含珍宝二字,其实并没有真的奇珍异宝,而干岔子岛却是货真价实的黄金之岛,上面有的是金矿。

    和珍宝岛一样,干岔子岛也位于中苏界河主航道的中国一侧。按照“航路中线”的国际公认标准,它跟苏联没有什么关系,可老毛子不这么认为,听说岛上到处都是黄金,他们马上派了部队过来,越界上岛,把正在埋头采金的伪满官员和工人都赶走了。

    伪满在帮谁采金?

    当然不是中国人,而是身后的日本人。所以关东军听了马上不干了,双方舰对舰,艇对艇,炮对炮,在干岔子岛附近形成了对峙。

    事件发生后,日本政府和参谋本部抱着息事宁人的态度,觉得为这么一个偏僻的小岛跟苏联人干仗不值得。可是关东军却抢先出手,第一个向苏联炮艇猛烈开火,结果击沉一艘,击伤一艘。

    苏联人吃了亏,不但没有反击,还由政府出面服了软,正式确认干岔子岛属于“满洲国”,并从岛上全部撤军。

    这个结果大出关东军意料之外。

    分析下来,主要还是斯大林正在搞内部大肃反,没有多少热情和精力来顾及边境纠纷。

    等到“七七事变”爆发,关东军高层得出一个判断,那就是日苏之间短期内不会爆发新的战争,所以无需对苏联作过多戒备。此时正好利用这一千载难逢的机会,对华北的中国军队进行猛击,以消除身背后可能出现的隐患。

    与关东军相比,朝鲜军还要起劲,在请战报告中,他们甚至都提出来要“治理中国”了。

    听说由于石原的阻挠,国内暂时派不出兵,两边大佬都一拍胸脯:参谋本部不肯派,我们来!

    关东军和朝鲜军本属驻外藩镇,管好自己那一摊就行了,现在居然堂而皇之地“干涉朝政”,其做法着实出格,但在杉山元看来正好相反:此真忧国之将也!

    有关东军和朝鲜军支持,杉山元的胆壮了。

    问题是参谋总长刚刚说过要不扩大,得找个理由自圆其说才行。

    理由很快就找到了。

    所谓不扩大,那是说的不扩大到整个中国,不是说华北,如果不向华北“驻屯军”增派兵力,难道还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被第29军给歼灭吗?

    好了,载仁亲王那里可以有所交代了,第二步就是得到内阁的同意。

    在日本,内阁不过是橡皮图章,但是再橡皮,总得也要拿来盖一下,更何况杉山元本人也是内阁成员,不能完全不给首相和其他同事面子。

    内阁会议,在杉山元说明意图,喷完唾沫星子之后,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近卫首相身上。

    近卫文麿,出身于贵族家庭,父亲是贵族院议长。

    14岁时,近卫就已经从老爸议长那里承袭了公爵的封号。以后的名气越来越大,三教九流,左派右派,军人政客,都争着来拜见,他自己也很得意,颇有点中国春秋名公子孟尝君的味道。

    近卫组阁那年才不到50岁,如此年轻的首相在日本政坛是很少见的,因此得到外界热捧,称之为“青年内阁”。包括元老西园寺在内,都曾对近卫寄予厚望,认为他一上台,将会为中日问题的解决找到新的有效办法。

    可是人们不知道的是,近卫的眼光,其实比那些军人还要来得浅薄。这么说吧,把他那漂亮脑盖打开来,里面就一碗豆腐脑,脑仁跟松子一样大小。

    军人喊打喊杀,近卫内心里其实也爱这个,所不同的只是,他给加上了一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比如他的“资源决定论”。

    日本资源少,所以必须对外侵略,这叫国际主义。

    中国资源多,所以必须被侵略,又因为靠日本最近,理所当然要由日本“单独享受”,这叫爱国主义。

    可想而知,作为日本式国际主义和爱国主义的结合体,“青年政治家”近卫会把日本引向一个什么样的道路了,所以自他当政以来,中日矛盾不仅未得缓解,反而愈演愈烈。

    不仅目光短浅,近卫公子还胆小怕事,属于那种外表看着华丽,内囊却很不匹配的无担当之人。

    现在内阁成员都看着他一人,只好硬着头皮,小心翼翼地向杉山元提了一个问题。

    向“支那”增兵是件大事,倘若因此引起两国之间的全面战争,却如何是好?

    杉山元打心眼儿里就从来没瞧得起这个首相。不过通过在军部会议上的争论,他吸取了一个教训,那就是千万不要在众人面前说中国人会接招,那样说,比较麻烦,保不准又得像石原那样引出什么陷入泥潭之类的“谬论”了。

    杉山元清了清嗓子。

    怎么可能发生全面战争呢,他们根本就不敢跟我们打!

    “支那”那个国家,从来都是一盘散沙,南京的所谓“中央政府”不过管管长江流域的几个省而已,华北、西北、西南的那些省,谁服他?谁肯服他?

    那些地方军头,我们还不了解吗,成天都想着要保住自己的地盘,什么抗日啊,都是嘴上空喊喊的,一旦“大日本皇军”出现在他们面前,不吓得屁滚尿流才怪呢。

    说到这里的时候,杉山元很希望自己的“冷幽默”能引起反响,甚至阁员们会像他们这些强硬派一样,来个哄堂大笑,在笑声中再次嘲弄一下中国的“散”、“软”以及“可欺”。

    可是他没想到的是,内阁跟军部不一样,里面很多是文官,而文官的志趣和思维跟武将又多有不同。

    不仅没人笑,还有人继续质疑。

    内务大臣马场瑛一是内阁元老,他问自我感觉正极度良好的杉山元:你既然把这些地方军头说得这么不济事,那我倒要问一句,这宋哲元也是北方一军头,他为什么不肯好好与我们合作,而偏要不自量力地向“皇军”进行挑衅呢?

    杉山元愣住了,没想到马场平时不声不响,提出来的问题却如此刁钻。

    马场大臣的提问,实际就是在点他。

    你前面说军头怕我们,不敢跟我们打,可“卢沟桥事件”却表明,他们连挑衅都敢,怎么会不敢打仗呢?

    这就叫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杉山元很痛恨这老头,可是一时又想不到拿什么别的说法来搪塞,只好自欺欺人。

    其实……

    其实宋哲元原本是想同我们合作来着,问题是我们嫌他不够资格,不想要他。

    这个回答真是无厘头得可以,属于公众场合会被人扔烂橘子香蕉皮一类的答案。

    马场当然极不满意。

    杉山元也意识到自己的话逻辑混乱,不值一驳,老脸腾地就红了。

    然而内务大臣还没打算放过他。

    我只想问一句,要是“支那”真的敢和我们打,你有多少胜算?

    提到这个话题,杉山元重新变得神气十足,又拾起了武藤章的牙慧。

    三个月,他们要是敢于反抗,最多三个月,我们就能予以全部解决!

    让杉山元感到悲哀的是,会场一片沉默,没多少人认为他说的是事实。

    会议无果而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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