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勒里·奎因在街上追上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
“嘿,我跟你—起去行吗?”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在四平街和第一街的街角,猛地停下了脚步。人流从他们身边涌过。
“我不同意!……”雅尔丹小姐拒绝了。
“真不够朋友。”
“我说,肯因先生。”瓦莱莉正色说道,“我们……我很感谢您所做的一切,但是,有些事情……我是说,请不要介意。我是要去见我的父亲。”
“我不在乎,我的脸皮像城墙一样厚。”
埃勒里·奎因拽起了她的胳膊,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无可奈何地被埃勒里拖着走。她真想立刻摆脱这个人——这位报道助手太精明、太敏捷,而且,他知道的事情太多了。想一想看,他那么轻易就分析出了安纳托尔·鲁伊希的处境,他可能会发现所有的秘密。他可能会猜到沃尔特……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在进市政监狱时,没有遭遇到搜身和盘查。有个衣冠不整的家伙,就在大厅的角落里,但是他没有跟着他们。看守打开了里斯·雅尔丹牢房的门,立刻就走开了。
里斯·雅尔丹先生正在吸着雪茄,安静地玩着纸牌。看到跟着瓦莱莉进来的,是一个衣着艳丽的男人,里斯眯起了眼睛。瓦莱莉作了介绍之后,里斯·雅尔丹和采访专员希拉里·肯因握了握手,并且,他就坐在床板上,顺手把纸牌推到了一边。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里斯·雅尔丹先生笑嘻嘻地说,“可是,我的朋友格鲁克警官和凡·埃弗里,彻底把我遗忘了。你猜他们是不是感冒了?”
里斯·雅尔丹先生说着,把散在一旁的纸牌收拢起来。
“肯定是得了重感冒。”埃勒里·奎因点了点头,“雅尔丹先生,打起精神来。你把他们都镇住了。他们大概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喜欢监狱生活的人。”
“我是一个清白本分的人。请别为我担心,这里有一日三餐,还可以锻炼身体。只有一件事情不太称心。除此之外,这里都很理想。”
“哦,爸爸!……”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
“干吗拉长了脸,我的宝贝?”里斯·雅尔丹笑着问。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随便敷衍了几句,在随后的几分钟里,他们都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埃勒里·奎因叼着一支香烟,暗中感叹:“贵族血统中,确实有一些特别的东西。”他很难从这父女俩身上,发掘出什么秘密,因此,只能依靠对于事实的分析和研究。他眯缝起眼睛,保持着警惕。
没过一会儿,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便打开了她的皮包,掏出了一块手帕,毫无必要却郑重其事地,把手帕捂在了鼻子上。随后她合上了手提包,然后又打了开来。
埃勒里·奎因坐在床板的一头,感觉到了异样。他站了起来,转过了身去。瓦莱莉亲吻了她的父亲,随后也站了起来。里斯·雅尔丹面上带着迷人的笑容,向埃勒里·奎因伸出了手。
接着,他们回到了走廊里,向外面走去。
让埃勒里·奎因大为不解的是,他们进入牢房的时候,纸牌背面的图案是帆船,但是,当他们离开的时候,纸牌背而的图案,却变成了荷兰风车。为什么一个看起来诚实可靠的年轻女人,会偷偷地拿走—副纸牌,然后悄悄地丢下另外一副不同的纸牌?
“我希望,”出了市政监狱之后,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肯因先生,你可以去忙自己的事儿。”
“别这样。”埃勒里·奎因激动地说。
“你的做法让我很不高兴。”瓦莱莉·雅尔丹小姐严重地警告希拉里·肯因先生,“我真不明白,你这样跟着我,到底有什么用处。我可以向你保证,你是在浪费时间。”
“我喜欢你!……”埃勒里·奎因叹了口气,“你的这些话让我心寒。你把我的好心,称作浪费时间?”
“你的话并不可笑。如果你继续死缠着我,我就会给菲茨杰拉德打电话。我警告你!……”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说完便扬长而去,直奔停车场。埃勒里·奎因看了她一会儿,然后,他匆匆地转过了街角。
当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开车顺着第一街,向西北方向行驶的时候,一辆绿色的小敞篷车,悄悄地跟在后面——就是那种像老鼠一样,遍布洛杉矶街道的租车行的车子。瓦莱莉把车子停在拉萨拉的外面,走进大厅的时候,竟然发现希拉里·肯因采访专员也在那里。他用胳膊肘拄在前台的桌子上,正在等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对希拉里·肯因轻蔑地说:“你这个跟屁虫!”然后直奔大厅里的电话亭。米布斯·奥斯汀从电话交换板上探出头来,朝她喊了一句。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停下了脚步问:“什么事,米布斯?”
“沃尔特·斯佩思先生给你留了张便条。”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只得再次走回前台,电话交换员小姐递给她,一个标有酒店字样的信封,瓦莱莉撕开信封,拿出了信纸。
希拉里·肯因先生离开了前台,迅速地钻进了电话亭。“菲茨杰拉德……菲茨杰拉德?我是肯因。”他急促地说,“我现在没有时间解释。你要帮我一个忙。”
“五分钟之后,你给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打个电话,她在拉萨拉。”
“噢,为卄么?”菲茨杰拉德吃惊地问。
“别问问题,行吗?……我现在很急。”埃勒里·奎因焦急地吩咐着,“你给她打个电话,让她立刻去《洛杉矶独立报》的办公室。”
“可是用什么借口?”
“我怎么知道?你最好编一个,能够说得过去的借口。我不想让她有所怀疑。”
“放心吧,我的朋友。”菲茨杰拉德自信地答应了。
埃勒里·奎因挂上电话,走出了电话亭。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已经踪影全无。
于是,埃勒里·奎因走到前台,问那个金发的女孩儿:“雅尔丹小姐去哪儿啦?”
“嘿,你是谁?……”米布斯·奥斯汀小姐充满敌意地问。
“告诉我吧,小姐。我们是她的朋友。”
“哦,她上楼回自己的房间了。”
“以后有时间,我会请你喝一杯的。”
埃勒里·奎因大摇大摆地走出了大厅,从房子的外围,绕到了侧面酒店的货运门。他迅速地扫了一眼周围,飞快地冲过了几级石头台阶,穿过一段小路,最后钻进了酒店的后院。他耽误了点儿时间,最终找到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房子的窗户。
埃勒里·奎因迅速跳上了防火楼梯,轻手轻脚地爬上三楼。雅尔丹家客厅有一扇百叶窗没有关严,下面露出一条一英寸宽的缝隙。埃勒里·奎因小心翼翼地蹲了下去,从缝隙向里面张望。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正坐在沙发上,仍然戴着帽子,正在匆忙地解开手提袋的锁扣。她打开手提袋,把手伸了进去,拿出一副纸牌——埃勒里·奎因看到纸牌背面的图案,正是帆船。她把手提包随手扔到了一边,把纸牌摊了开来。
可是就在这时,电话响了。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跳了起来,手上还握着纸牌。
“怎么了?”埃勒里·奎因听到瓦莱莉·雅尔丹小姐,正激动地朝着电话听筒喊叫着,“不行!……菲茨杰拉德,这不可能!……好的,好的。我马上就到。”她放下了电话,把纸牌塞进了客厅桌子的抽屉里——埃勒里·奎因如愿以偿地松了一口气。
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立即抓起了手提包,一阵风地冲了出去。紧接着,埃勒里·奎因听到前门“砰!”的—响。他探出身子,抓到了绳索,猛地一用力,就钻了进去。
埃勒里·奎因在客厅的抽屉里,找出了那副纸牌。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桌子旁边,随意地翻动着纸牌,很快就注意到了纸牌边缘上,那些奇怪的、散乱的铅笔痕迹。
原来如此。古老的纸牌代码!
“关键问题是,”埃勒里·奎因沉思着,“必须按照某种合适的顺序,排列那些纸牌。考虑到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和他的父亲里斯·雅尔丹先生,并不是制造诡计的高手……肯定是某种简单的组合……按照花色和大小顺序排列……”
埃勒里·奎因把纸牌分成四套,按照从小到大的顺序依次排列。但是,他立刻就发现这种策略不对。于是他又翻转过来,从大到小排列。这次纸牌的边缘,很清楚地显现出了某种规则。
埃勒里·奎因莞尔一笑:“嘿,简直是小孩子的把戏!……”
他又把红桃、方块、草花这三种花色,都整理好了,读出了纸牌边缘的信息。
(我很担忧,能否让OP继续保持沉默)
埃勒里·奎因把纸牌收拢在一起,反复地洗了几次牌。又把纸牌展开,扔在了地板上,然后再检起来。他不想引起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怀疑。他相信在接到菲茨杰拉德电话的时候,瓦莱莉还没有时间整理纸牌,也没有读到纸牌上的消息。
OP!……OP!……OP!……噢,真是奇怪,也许这两个字母,代表某种“行动”。
行动?……私人调查。侦探。私人侦探!……
“里斯·雅尔丹到底是什么意思?……也许他是指一个叫做希拉里·肯因的人?……难道他那件晃眼的外套,竟然没有达到欺骗性的效果?让我保持缄默。不对,这应该不是指我。”
埃勒里·奎因摇了摇头,把纸牌再次放回到了抽屉里。
就在埃勒里·奎因将要把腿,迈出窗户的时候,他注意到在沙发的垫子和靠背之间,塞着一张白纸。于是,他又回到了客厅,把那张纸抽了出来。
那是一张印有酒店名称的信封,正面潦草地用铅笔写着“V·雅尔丹”。埃勒里·奎因伸手到垫子下面摸了摸,很快就发现了揉成一团的酒店信纸。
这是沃尔特·斯佩思写给瓦莱莉·雅尔丹小姐的信。埃勒里·奎因毫不迟疑,兴致勃勃地读了起来:
潘克已经拿到了窃听器,我们必须去桑苏斯安装。我们会爬墙过去,不会让任何人看到。如果我们被发现了,那可就倒霉了。
亲爱的,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噢,我怎么这么爱你。
信纸的下面,是沃尔特·斯佩思的签名,最下面还有一个巨大的字母“X”。作为无所不知的专家,埃勒里·奎因当然知道这个X的含义——全世界的恋人都用这个符号,来表达与对方的亲吻。埃勒里·奎因感到了一丝窘迫,但是,这种感觉转瞬即逝。他把那张信纸放回到原来的位置,从窗户里爬了出去,从外面伸手拉动绳索,把百叶窗放回到原来的位置,恢复成了他非法闯入之前的状态,然后顺聍防火楼梯,迅速地跑了下去。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再次冲进了拉萨拉的大厅。
“出了什么事儿,雅尔丹小姐?”米布斯·奥斯汀小姐焦急地问道。
“米布斯·奥斯汀小姐,是你偷听了!……不过,没有什么事儿。”瓦莱莉·雅尔丹小姐叹了一口气,“菲茨杰拉德先生听到了一些传闻,声称我的父亲,马上就要被释放了。可是,等我到了市中心,却发现这完全是谣言。”
埃勒里·奎因正藏在大厅一侧的休息间里,在那里偷笑。菲茨杰拉德的借口真是狡猾,不过他相信:菲茨杰拉德在做这种事情的时候,不会有丝毫的悔恨,而且像日本武士一样——冲动而迅猛。他藏在休息间里,看着瓦莱莉·雅尔丹小姐走进了电梯。他暗自估算着雅尔丹小姐的动作——现在她已经到了三层、现在她到了3C房间的门口、现在她进了房子、现在她到了客厅的桌子旁边、现在她在排列纸牌、现在她在读那些密码……
电话交换台的铃声,突然响了起来。埃勒里·奎因悄悄地走到帷幕旁边,竖起了耳朵。
“什么事儿?……”他听到米布斯·奥斯汀在说,“好的,雅尔丹小姐,我马上上来。”
一阵杂乱的声音,然后金发的女孩儿喊道:“马克思先生!你能帮忙照看一下电话交换台吗?我马上就回来。”
很快,米布斯·奥斯汀小姐经过了休息间的门口,走向了电梯。
0P!操作员,电话操作员!米布斯·奥斯汀小姐!所以他们的秘密就是,让米布斯·奥斯汀小姐继续保持缄默。
埃勒里·奎因点燃—支香烟,悠闲地走出了大厅,来到了街上。他刚要钻进自己的绿色敞篷汽车,另外一辆敞蓬车就冲了过来,停在了路边,沃尔特·斯佩思叫着。
“你好!……”沃尔特·斯佩思那张消瘦的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肯因,我们都准备好啦!”
“你们真是能干啊!……”埃勒里·奎因点头赞叹着。
“小菜一碟。桑苏斯那儿的别墅那里,只有一名警员在值班,我和潘克轻松地翻了进去。”沃尔特·斯佩思得意洋洋地炫耀着,“维尼·摩恩那婊子不在家里,所以,我们没有遇到任何困难。”
“你们把窃听器安装好啦?”
“都淮条好了。我们准备了好几台发射机,以防万一。”沃尔特·斯佩思拍着手连连点头,“一个藏在书房里,一个在楼上维尼的房间,还有一个在客厅里。我们把电线,连到了雅尔丹的空房子里。”
“潘克在哪儿?”
“他在雅尔丹的房子里,正櫓胳膊挽袖子,准备行动呢。”沃尔特·斯佩思笑着说。
“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找维尼?”
“就在今天晚上。”沃尔特·斯佩思说。
“八点怎么样,我会去那里旁听。”
“没问题。”沃尔特·斯佩思一说完这些,就急匆匆地冲进了拉萨拉的大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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