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警察们正准备清理现场时,里克森终于赶到了。拉萝的车被开到了一边,车门开着,拉萝坐在前座上,双脚放在车内地上。她的额头有乌青也有擦伤,衬衣和长统袜都被撕破了。脖子上有一条红红的刀痕,那是因为黑衣男人把刀架在她喉咙的缘故,有一处皮肤已被刀子割破了,医务人员已对她的胳膊肘和膝盖上的擦伤进行了消炎处理,并且用纱布把伤口包扎起来。
里克森冲到车边,问:“你还好吗?我送你去医院,你得检查一下。”
“不!我得回家,乔希和埃米特在一起,可我想回家。”
她掀起衬衣想检查身体,不小心碰到了体侧,不禁疼得皱起眉头。黑衣男人曾踢她的肋骨,所以,肋骨下有一块乌黑的淤血。“那畜牲踢我!”
她仍感到呼吸十分困难,每吸一口气,浑身就疼得刺骨。
“也许你的肋骨断了,我送你上医院,乔希不会出事的。”
她语气坚定地说:“不!只是一块乌青,我很好。要是我当时手中握有一把枪,那该多好!我真想杀了那人!”
她看着他,“如果再看到他,我就杀了他!我发誓要杀了他!”
里克森轻轻地拍拍她的肩膀,说:“好女孩,你干得不错,你看到了汽车牌照,我们会抓住他的。埃米特住在你的套房时,也许就是这同一人闯入屋内的。这个牌照属于一个叫弗兰克·多尔的人,他是在闯入埃米特卧室的那天获释的。”
拉萝的眼睛睁大了,“他为什么入狱?”
里克森移开了眼光,他情愿拉萝没问这个问题。“蓄意谋杀。”
“嘘,他要杀谁?”
里克森知道她迟早会清查的,所以尽量用一种随意的口气述说着,以免使她害怕,“他的前妻。他想把她放进焚尸炉里,他在那儿工作。不错,嗯?”
他神经质地笑了一下。
拉萝说:“泰德,并不有趣。上帝,他真的想把她放进焚尸炉里?我还从来没有碰过这种案于。”
一想到这点,她就吓得全身发抖,所以,她用手抱着自己。如果那些护卫队员没有及时赶到,她已成了刀下鬼了。“那么,他为什么能出狱?受害人不愿指控他,还是别的什么?”
“不是!”
“那么,他是被假释的?”
“不是!”
她盯着他说:“算了。别再兜圈子了,跟我说说好吗?相信我,我没心情和你逗乐。”
“据监狱报告,他们那天收到来自法院的下达释放他的命令,所以,他们就放了他。我们派人审阅了法院文件,发现对他的听证会将在明天举行。”
拉萝越来越清楚,这正和帕克·卡明斯的情况相符。而且,这也正好证实了里克森对伊夫格林的怀疑。“可能又是伊夫格林,对吗?是谁签的命令?”
“监狱说,命令是由二十七处下达的。”
“那是重案审理处,赫克托·罗德林格斯现在负责那个处。你认为就像伊夫格林下令释放卡明斯那样,他又让赫克托释放了多尔?”
“拉萝,我不知道。签署那个命令的并不是赫克托·罗德林格斯。”
他放低了嗓门说:“是你的签名。”
拉萝惊呆了,她靠在门框上,脸色煞白。“我的?这,这不可能。”
她结结巴巴地又说:“我没签字下令释放那人。”
“那么,我想是有人冒签你的名。因为命令是通过电脑从法院传达到监狱的,所以,我不知道是否真有签名。”
“天啊,这事变得越来越错综复杂。一定是伊夫格林下了命令,又把我的名字放在上面。这个该死的畜牲!如果你把那把枪给我,也许我会一枪砰了他,一切也就了结了。”
里克森移开了目光。这人的犯罪记录比帕克还要可怕,这人已五次被判人身侵犯重罪,有一次因强奸被判刑。拉萝可比她自己知道得要运气得多。
如果护卫队员没有及时出现,那人可能会强奸她。上次,他是以咬掉受害人的一只乳头来向她示意告别的,那次警察是根据他留下的齿痕而判他有罪的,因为他有一个复咬合牙齿。
“我们曾给赫克托法官打过电话,可他不在家。我们可以在早上找到他,并向他查问真情。既然是他的处发的命令,那么,他应该知道情况。拉萝,让我们祈祷,但愿他知道一些情况,否则,我们处境困难。”
“我会祈祷的,相信我,我会祈祷的。”
拉萝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伴随着一声痛苦的呻吟,这口气又吐了出来。“泰德,我不能吸入更多的空气,就是不能。”
她拼命忍住泪水,她不想让他看见她流泪。
突然,她又想起什么:预算裁减。“泰德,还有另一种可能性,虽然有些牵强,但比你对伊夫格林的怀疑要合理些。”
他警觉地问:“是什么?”
“明年要裁减一位法官,有人得离开法院。”
里克森皱起眉,用手理理胡须,说:“你是说,有人为了夺得你现在的法官职位,才下了这个毒手?”
“有可能。”
“胡说!拉萝,简直是胡说!如果是那样他们可能会竭力诋毁你的名誉,而不会派一个像弗兰克·多尔这样的傻子赶到这儿把你打得半死。我对伊夫格林的怀疑是不会有错的。”
他凝视着拉萝,不禁提高了嗓门:“你什么时候才肯相信我?难道要等他像杀帕克·卡明斯那样一枪毙了你,你才肯相信我的话?”
拉萝一言不发,看着别处。
他弯腰扶她站起来,“情况怎样?他只是打了你?从他说的话中,能听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抢你东西了?”
“他想要那些照片,指使他的人告诉他我有照片。我撒了个谎,说照片在我公文包里。当他发现包中并没照片时,他把我打得几乎骨头都散了架。”
她抬眼望着里克森,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低声地几近耳语地说:“我从来都没有如此深切地感受到濒死的滋味。”
“毛骨悚然,是吗?我已动用了全部警力。告诉你,你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可是,动脑筋想想看,这一切都互相牵连:照片,你妹妹的死,夜闯你家和埃米特卧室。这和预算裁减不可能有关联。”
他俩互相凝视着,拉萝感受到一种亲密无间的友情,现在,她明白了当警察意味着什么,明白了为什么竟然有那么多的警察脱离常情,变得冷酷,铁石心肠。一个和你素不相识的人竟然结束了你的生命,真是太不公平了!
里克森拍了一下大腿,打破了沉默,“很显然,这是伊夫格林的所作所为。如果凶手向你要照片,那么,这不可能是一件盲目的行动。现在,他们已搜了你的家和套房,都没发现照片,所以,他们以为你随身携带着照片。”
拉萝一声不响地回忆着。有几位警官走到里克森身边,跟他说就要清理现场了。他走到旁边和他们嘀咕了几句,然后又走到拉萝身边。
“我通常把公文包放在办公室里,包很大,是专放诉讼文件的,所以,随身携带不方便。可是,最近由于发生了这么多事,我也不再把工作带回家,所以,我就把包放在车的行李箱里,今天,我想把它带回家,因为我必须再审阅一次亚当斯的案宗。至于伊夫格林进我办公室,对他来讲,这不成问题。”
“我并不这么认为。照片上是伊夫格林的儿子,而不是菲利浦。喂,坐到一边去,让我开车,到你家后我会叫一辆车来接我。”
接着,他用手侧过拉萝的头,看了一下她的额头,又用手指尖轻轻抚摸了一下,“这块还行,过几天就会消退的,可是这块看上去有点麻烦。”
他把拉萝扶到后座上,就发动车子。车子飞速冲上斜坡,开上了大街。
拉萝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因为,乔希还在埃米特那儿,一跨进家门,拉萝就在电脑上留言——让乔希一小时后回来睡觉。她不愿让他看到自己这个样子,可怜的孩子已经经历了太多的打击了。她不想让他知道,有人几乎杀死了她——他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洗了脸,脱下衣服扔进垃圾箱里。她用化妆品涂在额头的淤伤处,心想,闻起来一定有股恐怖味。里克森用毛巾包着一块冰块,等她出来时,就递了过来。
“快用冰块捂着额头,可以消肿。”
接着,他又回到厨房,从埃米特的壁橱里取出烈酒,斟满两杯。拉萝靠在黑灰色的椅子上,双腿放在搁脚凳上,衬衣掀起来,体侧放着冰块。里克森很来劲,一口喝完一杯,回到厨房又斟满,开始在拉萝面前踱来踱去。
“拉萝,我们越来越接近事实真相了,真的。伊夫格林知道我们正在调查他,他一定会知道的。我的猜测是,他一定以为尤丽跟你谈了些什么。他以为照片在你手中,所以他做出这个推测——弗兰克不仅仅受雇在车内袭击你,而且还要杀你。”
拉萝把冰块换个地方,任其掉在地上。她的衬衣湿了,她双手抱着身体不让自己颤抖。
里克森又说:“我认为伊夫格林正在企图毁坏你的名誉,他四处散布谣言,说你利用职权庇护妹夫。此外,他还对你进行调查,其目的就是为了保护他自己。他以为,当你奋起反抗时,没人会相信你,人们只当你在报复伊夫格林,因为是他在诋毁你的名誉。他极为阴险地策划了这一切。”
拉萝说:“是的,他的确非常在行。”
和多数的犯罪分子相比,首席法官利奥·伊夫格林对犯罪的里里外外了解得更为透彻。四十多年来,他一直是加州律师协会的会员:当了十六年公诉人,二十四年法官。他善于运用自己的影响力,操纵、攫取他垂涎的一切。
不知不觉中,拉萝接受了里克森对伊夫格林的怀疑。“你知道我猜他是怎么干的?就像顾客从邮购目录中进行挑选邮购一样,伊夫格林选购了那些笨蛋。他在办公室里有一台电脑,他可以从中了解、掌握任何人的犯罪记录、开庭时间、释放时间等等。全国上下所有的机构都会按他的要求提供信息。”
里克森目不转睛地看着拉箩,心想:今晚之后她对这套也非常娴熟了。
“听着,我们就要揭开秘密了。”
拉萝说:“是的,不管怎样,我们就要揭开秘密了。今晚,我差点丧命,我还以为你会留意不让人伤害我呢。”
这句话说得里克森面红耳赤,张口结舌。他只得耸耸肩。
拉萝暗自好笑:那些英雄梦也就到此为止了。“关于公寓有何发现?”
“结果并非如我所企望的那样。看来,伊夫格林拥有大楼的一部分。这是一种投资……类似辛迪加,他们是这么说的。你知道,就是一群投资者。”
拉萝呷了一口酒后把酒杯放在地上。她抬手摸摸曾架过刀子的颈部,似乎仍觉得刀锋边还在那儿,紧贴着肌肤。“现在,我们该做些什么呢?我们应该把所有的犯罪事件归纳为一个案子。我可不想让他只承担一个微不足道的指控,他应该就这一切受到指控。”
“明天,我派一个便衣警察到他的俱乐部去,他每周都到那儿接受一次按摩。我们准备拍些他的裸照,以便和我们已掌握的照片进行对比,以确认他是否患有脊柱弯曲症。我的人将躲在天花板上的空调通气口处拍照。原本,我们也可以去查他的医疗记录,但是这会暴露我们的行动,而且,我们还得事先取得法院的许可。明晚,他儿子在洛杉矶要演出一场音乐会,如果,你有心的话,那我们就一起去。我不想等到星期五。”
“乔希可以呆在埃米特那儿,他非常崇拜埃米特,他们已成为不可分离的好友。”
“请你写一张同意我把乔希带出学校的条子,明天,我们打算把乔希带到局里让他看些照片,这些照片里就混有帕克·卡明斯的照片。乔希看到的也许要比他认识到的多,那天,他或许看到了那家伙正从他家里走出或别的什么,可是,又忘了他看到的情况。”
“没问题,任何……”
拉萝又陷入沉思。如果警方能确认帕克·卡明斯在杀人现场,那么,伊夫格林就可以和两件凶杀案联系在一起。突然,拉萝又想到游戏大王。她跟里克森谈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及他们了解到的情况。她还声明她并没采取进一步的措施。
听了拉萝的话,里克森激动得满脸放光。“是埃米特发现的?”
埃米特虚弱的身影出现在他的脑海,“了不起!太不可思议了!好家伙,他应该替我们干活!我真不敢相信,竟会是他。”
他满脸笑容,拍打着大腿,其实已是惊喜若狂。拉萝仍镇静地坐着,“我们还不能肯定那一定是伊夫格林本人。”
“你说他的名字叫汤米·布雷克,对吗?”
里克森那张布满痘痕的脸笑开了,变得英俊起来,赭色的双眼也兴奋得熠熠发光。
“是的,”
拉萝弯腰拣起冰块,发现湿漉漉的毛巾只留下一滩水。“这又怎么了?”
“猜猜谁的名字在尤丽的客人名单上?就在她从家里打出的电话名单上。”
“我可不想猜。为什么不直截了当地告诉我?”
拉萝目不转睛地盯着里克森。他的兴奋很有感染力,拉萝也兴奋得有些气喘吁吁。
“汤米·布雷克。”
拉萝不禁张大了嘴,她愣愣地什么也说不出。她呆了一会儿,回过神,发出了快活的两声大叫。住在公寓里的人大概都能听到她的欢呼声。里克森走到她的身边,一把把她从椅子上抱起来,紧紧地拥着她,一直到拉萝痛得尖叫出声。
尽管疼得厉害,拉萝还是大笑着说:“放下我,别忘了我的体侧。”
翌日,伊夫格林没来上班。拉萝给他的办公室打电话,他的秘书说,他身体不适,可能晚些时候会来。“好吧。”
说完,拉萝就挂上了电话,自言自语地说:“你这个畜牲,真希望你得心脏病。”
他害怕了,怕得甚至不敢来法院了。他应该知道,警方就要破案了。他们已经逼得他走投无路了。自从尤丽被害以后,拉萝第一次感到自己有了自控力。尽管她遭遇了昨晚那场袭击,她仍然感到自己充满力量。她暗自思忖,面对弗兰克·多尔这个恶魔,她仍幸免于难,也许就是这个事实给她注入了新的力量。尤丽离开人世后,拉萝始终生活在暴力威胁和巨大的恐怖中。尽管她竭力与恐惧抗争,恐惧却日甚一日地占据她的内心,几乎要打垮她。在经历了昨晚那场最为可怕的恶梦后,她相信任何事情都不能摧垮她了。
拉萝正在办公室里享受十分钟的暂时休庭时间,这时赫克托·罗德林格斯头靠在拉萝办公室门上出现在拉萝眼前。他和拉萝年纪相当,个子矮小,皮肤呈黑棕色,是个令人愉快的人。他留着稀疏但是坚硬的胡子。
他摸摸下巴,说:“听说你昨晚在停车场遭人袭击。他是怎么进来的?”
他关切地看着拉萝,停顿了一下,又说:“郡司法行政局给我打来了电话,他们认为是我放了那个家伙。”
拉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竭力保持平静,“赫克托,是你放的吗?”
“不,绝对不是。那天,我并没有安排审理重罪案,我在洛杉矶处理一些事务。”
拉萝曾听说过一些关于赫克托的传闻。据说,他想在洛杉矶法院谋一个法官职位。他的家人大多住在洛杉矶,所以,他想调回那儿工作。她暗暗企盼他能留出一个空缺,这个空缺有可能就是她的位子。这时,拉萝大气不敢喘地问道:“那么,是谁替你签署释放令的?”
问这话时,拉萝觉得自己憋得胸都要炸开了。她默默地祈祷着:上帝,请让那人是伊夫格林本人吧。她企盼着。
“艾琳·默多克。”
拉萝大吃一惊,“艾琳?她为什么要放这个人?她应该不会犯这种错误!”
罗德林格斯看到拉萝脸上流露出的紧张表情,他也越来越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我不知道,为什么你不问她本人?”
他用手理理头发,目光移到室外,“总之,我很难过,为你所遭遇到的一切麻烦而感到难过。如果需要我帮忙的话,请告诉我。”
“赫克托,别担心,这当然不是你的错。”
拉萝深深地吸了口气,又说:“我会和艾琳谈的,别把我们谈的告诉她。你知道,我们是朋友。”
当他转身向外走时,拉萝立刻注意到他不敢用力踩右腿。她大吃一惊,不加思索地冲着他大声问道:“赫克托,你的腿怎么了?”
他说:“噢,这,……几天前,在打手球时,我的腿上肌肉拉伤了。岁月不饶人啊!”
她真是疯了,再这么下去,她非得进精神病医院不可。她把法院里的所有的人都视为嫌疑犯。当赫克托消失在门外后,拉萝立即给里克森拨电话。
她强忍着身体的刺骨疼痛,得知了好友放了那个畜牲,她真想把脸埋在桌上,放声痛哭。她对着话筒说:“那天是艾琳·默多克审理重案,我正准备打电话问她是不是伊夫格林让她这么做的。整个事件相当蹊跷。”
里克森叹了口气,“你的名字在签署的命令上,怎么解释?”
“伊夫格林打电话让她放了他,当书记官在起草命令时,一时疏忽把我的名字写上了。我是个女法官,艾琳也是,所以,他们不加思索就写上了我的名字。”
“这类命令必须签字吗?”
“当然要签。我们通常利用电脑下达命令,然后,再把签有名字的原件送去审。有许多次,监狱都是在收到副本时就放了犯人。多年来,他们一直是这么做的。他们可以分辩说,既然命令是通过我们的终端机传送过来的,那么它就是有效的。有时,我们实在太忙了,也会在几天后才把原件送过去。”
“那么,情况可能就是如此。伊夫格林打电话让她放人,她照办,接着是书记官粗心写错了名字。所以,命令上出现的是你的名字。”
拉萝没作声。她注意到办公室门已关上,就把电话转到对讲器上。然后,双手捧着脸,说:“我曾对艾琳说过,我们怀疑是伊夫格林干的。我不明白,她为什么不打电话告诉我。她知道是我放了帕克。”
里克森在电话的另一头大声问道:“你说什么?把你刚才说的重复一遍。”
拉萝觉得自己心跳又加速了,她感觉又要垮了。她相信他还会大叫,所以就拿起话筒,而不再用对讲器对话。“我并没有把照片的情况告诉她。我只是告诉她,我们怀疑伊夫格林是个恋男童癖患者,他很有可能卷入我妹妹的凶杀案中。里克森,她既是我最要好的朋友,又是位法官。她十分了解伊夫格林,我想,她能给我们提供一些情况。”
“不管你是不是法官,反正你是个大笨蛋。”
说着,他砰地摔了电话。
拉萝又拨通了电话,这回她也十分气愤,“你永远也别——我是说永远——再摔我的电话。你听到了吗?”
“冷静点。对不起,可以了吧?我不是跟你说过别向外人泄露任何情况吗?基督!拉萝,她可能把一切都告诉了伊夫格林,你把这宗案子搅得一团糟。”
拉萝反诘道:“并没如此。艾琳永远也不会这么做的,她真诚地关怀我。”
他吼叫起来,“好啊,为什么不把这一切告诉法院所有的人?也许,你该过去告诉伊夫格林本人。”
他又砰地挂上了电话。
拉萝可以肯定艾琳此时正在办公室里,因为她总是在此时中途暂时休庭,所以,拉萝决定自己去找艾琳。她大步流星地穿过大厅,走进艾琳的办公室。显然,她的秘书外出了。
艾琳从眼镜的上方看着拉萝,“拉萝,进来……请坐,上帝,你的脸怎么啦?你出事了?”
“昨晚有人在地下车库袭击我,他的名字叫弗兰克·多尔,你是否想起什么了?”
拉萝并没坐下,她仍然站在艾琳的桌前。
艾琳避开拉萝的目光,看着别处说:“弗兰克·多尔……听起来很耳熟,可我记不起在哪听到这个名字的。我想他可能是许多年前我判过刑的犯人。”
“好吧,艾琳,就是那天你替赫克托负责重案处时,他获释的。那天,监狱收到来自第二十七处的释放命令副本。那人是个需要向原告当局报告备案的疯子。”
拉萝做了个鬼脸,“你真该听听他犯的罪行。上帝,他竟想把他的前妻狠狠烧死。你会相信吗?事实上,他想把她塞进焚尸炉里烧死。今天,法庭本该根据一百八十七条谋杀未遂罪对他进行预审。他当然不该被释放。是不是利奥打电话让你这么做的,因为,如果他的确——”
艾琳打断拉萝的话,“不,不,并非如此。”
她想了一会儿,又变了口气,“我是说,或许,他说过些什么,我可能忘了。重案处的案情都那么令人毛骨悚然——真像一座动物园。拉萝,我发誓我没这么做。至少,我认为我没做过。”
她神情沮丧地擦擦额头,看上去又疲惫、又紧张。“如果是我做的话,那我就犯了一个可怕的大错。”
看着她朋友沮丧的神情,拉萝迅速地反诘道:“对!只说一个可怕的大错还是轻描淡写的,那人几乎要杀了我!”
此时,艾琳显得十分痛苦,她不停地眨着眼睛,胸脯起伏着。“我不习惯重案处的工作节奏,我忘了。对不起。我犯了一个多么可怕的错误。他们抓住那人了?”
拉萝不知该说些什么。“不,他们还没抓到他,”
她最后还是决定把这个情况告诉她。接着,她的脸色又变得柔和起来。拉萝心想:艾琳当然不会故意做伤害别人的事。“不管怎样,别再提这事了。”
这时,艾琳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艾琳看看电话,并不打算去接,但又改变了主意。她对拉萝说:“我想我得接这个电话。”
她按一下按钮,然后拿起话筒。听了一会儿,她移开话筒,悄声对拉萝说:“我们等会儿再谈。”
拉萝向门口走去,她该回法庭了,她已经迟到了,所以她径直向法庭走去。她心中明白,她再一次把不该说的事说了出来。艾琳是她的朋友,每个人都难免会犯错误。也许,伊夫格林才是真正的罪魁祸手,他可能在文件中附上一个批条,让艾琳下令释放多尔,而艾琳凑巧又忘了这事。拉萝正要迈步从侧门走进法庭,突然,她一转身,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走进办公室,拉萝问菲利浦:“监狱把那道命令送来了吗?”
菲利浦头也不抬地把一张纸递给拉萝,“是的。”
“给法庭打电话,告诉他们,再过五分钟,我就到庭。”
拉萝手拿着电脑打印出来的一纸命令,向重案处走去。到那儿后才得知,赫克托·罗德林格斯正在主持审判案件。拉萝悄悄走进法庭,弯腰贴着书记官耳际说了些什么。罗德林格斯瞥了一眼拉萝,又把目光移回法庭,他正在审理一桩重案。
拉萝把那张纸放在书记官面前,轻声问:“你还记得这道命令吗?”
这位女孩看看纸上的内容,又看看拉萝,“不。为什么?”
“就是这个法庭下达这道命令的,瞧,这儿写着二十七处。”
书记官手指着纸上的一半数字说:“可是,这不是我们的终端机,看清楚了?不是我们的。我不知道这是谁的终端机,我们终端机的编码是四五八九二。而这道命令是通过四五八九一输送的,这可能是某位在高级法院工作的人发出的,可以确定不是我们的。”
拉萝抽回文件,又悄悄走出法庭。她一路急匆匆地穿过大厅,一路不停地默念着那串数字。突然,她想起她办公桌上的终端机号就是四五八九一。
也许趁她不在,菲利浦又在外吃午饭之际,伊夫格林溜进她的办公室,从她的终端机上发出了这道命令。如果她想澄清本人没这么做,谁也不会相信她的。人们可能会猜测,她之所以精心上演这出苦肉计,就是为了引起别人的同情,或者是为自己开脱,因为她正在接受审查。利奥真是太聪明了,每迈出的一步都是经过他精心策划的。
拉萝一边走,一边举起纸,仔细观察打出的字迹。她打字的技术非常有限,如果让她打这份文件,可能就得花上好几个小时。利奥·伊夫格林会不会打字?文件中的内容打得字迹清晰,行距平等。透过这张纸,拉萝还看到了在郡电脑软件上,存着一份填满有关多尔犯罪记录的表格。从庞大的电脑系统中,首席法官能找出这张表格并调用其中的内容吗?
拉萝叹了一口气,从后门走进法庭。
当拉萝在法官席上坐下后,法警大叫一声:“全体起立!”
拉萝并没听见法警的话,她的目光越过旁听者及律师的头顶,就如同他们并不存在似的。
她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伊夫格林可能不会操作电脑软件,可是,菲利蒲一定会。
“上帝,这个游戏大王可能就是伊夫格林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