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变得晴朗。菲奥娜在汽车的杂物箱里找到了道路图和地形测绘图,她把地图摊在旁边的座位上,然后沿着A9公路进发。越过比利尤湾和默里湾交汇处上方的壮观大桥、横穿黑岛的肥沃土地后,天空渐渐由灰变蓝,晨雾在微弱的秋日阳光下渐渐消散。
菲奥娜从来没有来过这一带,但她曾经在萨瑟兰西部的阿辛特地区徒步旅行过几次。如果她要去基特的小屋,她就必须在欣湖镇稍作停留,因为她现在穿的鞋子和衣服不适合那个偏远地区。
她沿着主街道行驶,欣湖镇也渐渐苏醒过来。商店开始营业,一些人在户外活动身体,尽情享受着早晨的阳光。她在登山用品商店的对面找到了一个停车场。去商店之前,她检查了后备厢。那边除了三只五加仑的柴油罐之外,还有一件羊毛衫和一件防水夹克。菲奥娜拿起羊毛衫,贴在脸上,贪婪地嗅着基特那熟悉的味道。上帝啊,求你让他平安无事。
她不情愿地把羊毛衫放回原位,横穿马路去了那家商店。十五分钟后她穿着绒裤、保暖衬衫和登山靴,戴着深棕色的羊绒帽走了出来。她还买了一些高能压缩食品、暖袋和一只急救箱。她很清楚接来下可能会发生什么事,所以要做好万全准备。
她穿上了基特的羊毛衫和夹克。还有最后一件事要做——她必须全副武装起来。菲奥娜从五金店买了一对断线钳、一把凿子和一把手锤,最后还不忘在购物篮里添上一把美工刀。
她走回路虎时,发现旁边多了一辆车——一辆熟悉的本田轿车。卡洛琳正靠在引擎盖上,她交叉着手臂,脸上带着倔强的微笑。菲奥娜失落地闭上眼。当走得够近时,她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卡洛琳。”
“我知道,所以我才来的。如果你不想让我跟你去,至少让我在后面掩护你。让我跟着你,确保你们平安无事地回来,可以吗?”
菲奥娜打开路虎的后备厢,把买来的东西装进去。转过身来时,她问:“你有手机吗?”
卡洛琳咧嘴一笑:“你觉得这里会有信号?”。
菲奥娜苦笑道:“我问了个蠢问题。好吧。你跟到我待会儿要拐弯的地方,那里离这个镇子有两公里左右。你再跟下去也没有意义。基特说过,那条路很烂,只有四轮驱动车才能通过。你给我一小时的时间。”她打开包,拿出便笺本和钢笔,潦草地写下亚历山大·加洛韦办公室和家里的电话号码。“如果我没有在一小时内回来,这就意味着我可能需要帮助,或者我已经通过基特的卫星电话报警了。不管怎么样,你打这个号码,叫亚历山大警司接电话,告诉他我在哪里、在干什么。我给他发过传真,但他可能并不觉得那有多么紧急。稍等,我给你地址。”她边说边打开驾驶室的门,伸手拿出打印好的邮件。她把纸递给卡洛琳,然后又缩了回去。“等一下。”她说,“你必须保证,无论如何都不能跟着我进去。”
卡洛琳勉强地点头答应:“我保证。可以了吧?”
“拿出点诚意。”
卡洛琳认真地注视着菲奥娜的眼睛:“我以莱斯利的生命发誓。”
菲奥娜点了点头:“这就够了。你现在是我的后援了。”她把纸递给卡洛琳,然后深吸一口气。“出发。”她爬进路虎,发动引擎,握在方向盘上的手上全都是汗。她知道情势不妙,或许已经晚了,本来可以在一个小时之前就抵达小屋的。她知道凶手并不是完全遵照《血画家》情节行事。也许他会快速放干基特的血,而不是冒风险折磨他好几天。
也许已经太晚了。
咖啡的味道惊醒了史蒂夫。他眨了一会儿眼睛,把睡意从眼睛里揉出去,同时忍受着在陌生的地方醒来时的混乱感。他勉强直起身子,只见特蕾莎正坐在桌子旁边,手里拿着杯子。“我开始怀疑昨晚是不是太激烈了点,害得你昏迷过去了。”她取笑道。
“现在几点?”他问。他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九点二十。”
“你开玩笑吧?”他大声叫道。
“今天是周六,史蒂夫。睡懒觉没关系。”她咧嘴一笑,“就算是警察也一样。”
“我不相信没人给我打电话。监视……尼尔应该打电话报告换班的。”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还有助理警察总监,他的飞机两小时前就应该落地了。”他走到手机和寻呼机前,然后呆呆地注视着空白的屏幕。“怎么回事?”说着,他抓起手机,对着它瞪眼。
特蕾莎走到他身后,把手臂缠在他腰上。“我把它们关了。你必须放松一下,史蒂夫。”她说。
他甩开她,转过身来,脸上混杂着愤怒与惊愕。“你做了什么?!”他大叫,随后嘴巴一开一合,再也说不出话来。
“关一晚上的手机,天也不会塌下来。”特蕾莎说,声音里有一丝不安。
“我有重要行动!”他吼道,“我的团队在监视一个谋杀嫌犯。天呐,特蕾莎,什么状况都有可能出现。你怎么能做这么不负责任的事?”说着,他伸手拿起衣服,穿上短裤和长裤。
“你又没告诉我!”她也生气了,“我怎么可能知道?上次我们的好事被搅和的时候,那甚至都不是你的案子。你从来没说过你在做什么重要的事。”
史蒂夫停下正在扣衬衫纽扣的手,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不说,是因为那是机密。我不会向平民谈论工作。”
他的话像鞭子一样锐利,但是这不但没有让特蕾莎退缩,反而激化了她的反应。“除了菲奥娜·卡梅伦,对不对?”她怒吼道。
“原来这就是问题所在啊?你吃菲奥娜的醋?”史蒂夫不相信他听到的东西。
特蕾莎的音量降了下来。她直勾勾地盯着他:“不,这是信任的问题,史蒂夫。这是坦诚的问题。这是把我当成年人来对待的问题。你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就是事先告诉我,你有的事情可能会影响到我们。”她再次生气道,“你就没点礼貌吗?”
史蒂夫把手插进夹克,抓起他的外套。“我是一位警司。别人在工作时间之外也会联系我。”
“负责任先生,你要的不是爱人,你要的是听众。”
他把电话和寻呼机塞进口袋,然后一边走向门口,一边摇头:“真是的,难以置信。”
“你应该告诉我的,混蛋。”她叫道。
他唯一的回应就是走出去时重重摔上门。走到车子前时,他的手依然在因愤怒而产生的肾上腺素作用下颤抖着。“难以置信。”他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坐上驾驶座。他打开寻呼机。有五条信息。史蒂夫一边浏览,一边暗自咒骂。有两条都是菲奥娜昨天深夜发来的,一条是尼尔在刚过十点时发来的,另一条是尼尔在六点刚过时发来的。“该死。”看到最后一条信息时,他骂道——助理警察总监在一个多小时以前呼过他。
他打开手机,拨了自家的电话,然后按下会播放答录机留言的组合键——又是菲奥娜,她要求他立刻回电;尼尔,他为了以防万一决定整晚监视杰拉德;还是尼尔,他报告说,他已经和乔安妮换了班,如果需要逮捕和搜查的话,可以到苏格兰场找他;助理警察总监,他让史蒂夫给他打电话。
他用力擦了擦脸,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终于可以说服助理总监同意逮捕杰拉德·科因了。在深呼吸一分钟之后,他感觉自己已经是最佳的状态了。接下来,他不得不对助理总监撒谎说没注意到自己的寻呼机没电关机了。
拨出助理警察总监的号码时,史蒂夫感到一阵悔恨。他本来对和特蕾莎的恋情抱有很高的期待,但是——像以前一样——最后还是搞砸了。
他只能希望自己能在杰拉德身上找到点好运气。
五百公里外,亚历山大·加洛韦正在圣雷欧纳德的餐厅里吃着熏肉卷。他有些不高兴,因为菲奥娜·卡梅伦已经让他等了快两个小时了。那女人昨晚打电话来时惊慌失措,但现在却连准时赴约都无法做到。她甚至都没通过警局或者酒店前台给他留一条信息。酒店的费用还是用他的预算来付的呢,他赌气地提醒自己。
他已经遵守约定,和萨拉·杜瓦尔通过话了。他看完警匪片后就给身在伍德街的她打了电话。萨拉无疑是个聪明的女人,她介绍了查尔斯的证词和多赛特警方的发现之间的相异之处,也解释了她为什么开始感到不安,然后解释了她的分析。这些分析显然打消了她的疑惑,而且他也倾向于认为她走的方向是对的。
这意味着菲奥娜·卡梅伦从头到尾都搞错了方向。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她甚至都没有来通知,说她有什么计划。
亚历山大·加洛韦从来没想到去查看一下秘书桌子后面的传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