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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三十余年的人生中,葛洪恩品尝过各种各样的心理体验,然而,却不曾有任何一次能赶上十月十九日下午的体验这么强烈、这么入骨、或者说,这么刺激!
仿佛是一种条件反射,在看到那个女教徒的一霎那,他的两个瞳仁竟然像狼见到猎物似地放出光束。即而毛孔扩张、肌内收紧,一股残忍的兴奋感在他的血液里泛滥开来。心脏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胸壁,使他产生了非常想呕吐的感觉。手脚变得麻木无力,他朝后退了一步,顺势靠在了楼梯栏杆上。
这是一个没有什么与众不同的、宁静的下午。黄昏到来之前,光线如同回光反照般地突然亮了许多,他可以毫不费力地看到那个女教徒的脸,以及脸上的表情。
对方也同样在望着他。
葛洪恩不敢肯定那个女人是否认出了自己,确实不敢肯定。他下意识地把头偏了偏,脖子有些僵硬。躲避显然是不可能了,理智突然从浑沌中苏醒过来,眨眼之间,冰凉的汗水淌下了他的鬓角。
该死的!这里怎么能杀人!
空旷、安静,别说杀一十人,就是杀一只老鼠,也会闹出很大很大的动静。
白痴!
他恶狠狠地咒骂着自己。本能告诉他,今天的计划十有八九是要告吹了。假如说,三天前是凭一时冲动作案的话,今天的冲动则像是在受刑。原来有准备的杀人竟如此难受,心理和生理全都要经历一个由正常到非正常的转变。他恍然觉得将要死去的不是对方,而是自己。这是个很奇特的感觉过程,但又那么真实。他甚至觉得,只要对方敢大着胆子走过来,朝他脸上打那么一拳,自己马上就会象个破口袋似地倒下去。
他发现,自己此刻非常类似于一头自投罗网的野兽。妈的!躲之唯恐不及,你居然往刀口上撞!
他又把头偏了偏。
巧得很,他这么一偏头,又恰恰把面孔亮给了侧门布幔后的那双眼情。
幸亏他不知道那里还躲着个人!
怎、么、办?
葛洪恩的大脑里只剩下最后三个字。
“喂!”那个女教徒的声音忽然从楼角儿传过来。葛洪恩的心顿时抽紧了。
“今天没有圣事,你明天再来吧!”
那声音不高,淡淡的。
葛洪恩却如蒙大赦般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她果然没有认出来!直到这时,他还没有意识到是这身西服救了自己。
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赶快离开此地!多逗留一分钟就多一份危险!杀人灭口的“奢望”已变成了遥不可及的东西,眼下最要紧的是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于是,他迈着快步朝教堂正门走去,还莫名其妙地在胸前划了个十字。
大约在他跨过正门的同时,那个身穿白色法衣的神父正从门外走进来。两个人的神情都很专注,而且步子较快,以至于相互躲闪了一下仍旧撞了十满怀。神父手中的教义撒了一地。
“啊,我……我没看见!”
葛洪恩慌乱地蹲下去帮助神父捡东西。这时候,他已经听见那女教徒走下楼梯的脚步声。
“没关系,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神父也弯腰捡抬着地上的纸片。他发现眼前这个人把头埋得很低,而且手指有些发抖,“怎么?你哪里不舒服么?看,你出了许多汗!”
“没、没有,我很好。”
在距葛洪恩眼睛一尺远的地方,晃荡着神父胸前的那只镀金十字架。每晃动一下,便闪出个金子似的光亮。
背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哦,你应该去看看医生。这个季节是不该出这么多汗的。”神父用和善的口吻说。
这时候,女教徒走出了大门,帮神父拾起了最后一张纸片儿。
“神父,您准备回城里么?”女教徒问。
葛洪恩如芒刺在背,喘息有些不匀。他感到对方的目光瞟了自己一眼。
“是的,我们一起走好么?”神父的声音很动听,“哦,你好像有话要对我说?”
“唔,神父!是的,我想我必须在天黑之前向你忏悔。否则我会受不了的。”女教徒望着那个匆匆走去的男人,“哦,那个人怎么了……”
“他好像有什么心事。”神父耸耸肩,“他不肯说,他一定很难受。”
“我也是,神父。我这就告诉您,十六号那天傍晚……”
这是葛洪恩听到的一个话尾。那时候,他刚好走下教堂的最后一级台阶。他没有勇气继续听下去,或者说不必再听了。事情是明摆着的:十六号那天傍晚……能是什么呢?当然是指那起谋杀案。
听得出来,那女人被这件心事折磨得很苦,说这话的时候,她的声调儿都变了。对于心里憋着事儿的滋味,葛洪恩是深有体会的,而且他也确实琢磨过那个女教徒的心理。可是,他仍然没想到对方会苦到这种程度。
于是,便出现了一个很古怪的现象:这个给别人制造了苦难的人,竟然涌出几分恻隐之心。他快步地朝前走着,宁静觅食的灰鸽子被冲乱了,扑噜噜地让开一条路。有几只扑闪着翅膀飞出好远才重新落下,伸长脖颈咕咕叫个不休。那个大傻子从后边跟上来,堆出满脸的憨笑,高扬着一只脏手向他要吃的。
他扔给对方一支烟。
傻子叼着烟卷儿紧跟不舍,不断地重复着一个古怪的动作。葛洪恩这才明白自己还需要帮他点上。
望着傻小于那七窍冒烟的脸,他心里稍稍平静了一些。向教堂望去,那座巍峨的欧式建筑依然宁静如常。在秋日碧蓝的晴空下,哥特式的尖顶像拱出地表的笋尖般溢满生机,天上没有云彩。
葛洪恩忽然悲哀起来。十几分钟前,当他不顾一切地走进教堂的时候,脑子里没有也不可能想很多东西,他的神经被那个盲目的求生愿望占满了。童健的暗示把他的全部杀机点燃了,自制能力在那时变得异常虚弱。要不是生理上的抗拒反应,说不定已经把事情弄得无法挽回了。
此时此刻,当他终于摆脱了那堵魔障的时候,才发现生命是很值得享受的。三十几年,才刚刚走完人生的一半。尽管他不是那种感情丰富的人,生命之于他也不一定十分美好,但活着,自由自在地活着,总归不是什么坏事。
他倒退着走了几步,然后把目光从教堂的尖顶上收回来,返身朝着公路对面的长途车站走去。
他打算不干了。
他走得很快。一辆带拖车的解放牌飞驶而过,利用这机会,他点上了一支香烟,并且朝松林方向下意识地望了一眼。他清楚地看见一个中等身材的年轻人闪到松林的阴影里。不过,他没有认出那是谁,印象里有一副墨镜。
泻洪闸的涛声日夜不息地轰响着,葛洪恩越过公路,默默地立在石坝前抽着烟。水雾翻腾着飘散在空气里,夹带着一股浓重的水腥。郊区的班车每隔半个小时才有一次,站台上只有他一个人。
一种莫名其妙的孤独感突然攫住了他,使他产生出隐隐的、被尘世所抛弃的意味。他扫视着四周,又回过身去,久久地凝视着逐渐开始西沉的落日。眼前的景色的确很美,越过柳河,越过田野,越过灰色的山脚和胭红色起债的山脊,那轮落日像个很柔软的球体浮在氤氲之间。这些本来同属于每个人的景物,仿佛在一瞬间与他无缘了,有一层无形的屏障将他与自然界隔绝开来。他终于发现,所谓自由自在的生活并没有真正属于自己,身体虽说未陷囹圄,心却被关进了牢狱。他现在实际上已经不可能过正常人的生活了,在以后的日子里,他将像鬼似地警惕着周围的一切,提防着每一双有可能把他彻底毁灭的眼睛。想想三天来心灵所承受的煎熬,他简直不敢想象,今后的三年、三十年,或许会更久,一个人怎么可能永久地浸泡在这样的日子里——那无疑比死还难受。他又点上一支烟。
班车来了,车门嘎地一声打开,等了他一会儿,又关上了。驶离站台的时候,他仿佛听见那女售票员声情并茂地骂了一声:
“神经病!”
他并不认为那仅仅是句骂人话,或许自己真的患上了那种让人害怕的疾病。几天来,一种从未体验过的反常心态,如同虐疾般忽冷忽热地困扰着他,而且像神话中那种充满魔力的绳索般越挣扎越紧。况且,现在已经欠下了一条人命,所谓“不干了”无疑是自欺欺人。
想到这里,他觉得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孤独、恐惧、无休止的内心挣扎,再一次向他袭来。
他的目光重新在教堂上停住了。
只认钱而毫无感情可言的老婆、阴险却又高深莫测的上司、因杀人而无法摆脱的精神重负,归根结底一句话,对未来的无望,使他内心的凶残再一次抬起头来。
不,必须干掉那个女教徒,她是唯一认识自己的人!
葛洪恩转过身去,把抽剩的烟蒂用力弹进泻洪闸汹涌翻滚的激流。这时候,远方那桔红色的落日已接近山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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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三天前是同一个时辰。
“神父,这就是我看到的一切。”吴玉婉艰难地完成了自己的叙述,脸色已像壁纸一样苍白,“我欺骗了上帝,神父,你能替我祷告和?愿万能的主宽恕我的罪过!”
在她陈述的时候,神父一直在专注地听着,即没有过于惊讶,也没有随意插话。唯一的不同是,那两道一向都很安详的眉毛,在不觉间已拧在了一起,这已足以表达他的心情了。
“哦,可怜的孩子!”神父的目光越过吴玉婉的头顶,望着远处的布幔。这时候,教堂里已经很暗了,他想去点亮壁龛里的鹿角型烛台。
但是他最终还是没动。
“现在,请你告诉我。我的意思是说……你,为什么?是的,为什么直到现在才说呢?你干嘛不早些告诉我呢?”
“我……”
“不错,孩子,我今天中午就看出来了,甚至猜出了你想说什么。遗憾的是,你很快又改变了主意。能告诉我原因么?”
吴玉婉紧咬着嘴唇,没有立刻回答神父的问话。
“哦,我也许不该问这个…….”
“不,神父!”吴玉婉蓦地抬起头来。
她的神情使神父吃了一惊:“你……怎么了孩子!哦,上帝!你的嘴唇咬破了。你为什么流泪?是不是我的话伤害了你?”
神父在胸前划着十字,竟有些不知所措。
“您一定感觉到了,神父,”吴玉婉的声音由于发颤变得有些不连贯,“入教以来,我这是第一次向您忏悔,而且……而且是出于不得已。愿上帝宽恕我吧,我一一我实在不愿意这样!”
吴玉婉终于捂住面孔哭了出来,两肩剧烈地抽动着。神父仿佛明白了,在这个惯于沉默的女人心里,一定隐藏着什么巨大的痛苦。他过去把烛台上的蜡烛点燃,房间里顿时亮了许多。壁龛里的那具青铜浇铸的金属十字架泛出些光来。
“神父,您还记得这本书里的亚瑟么?他以虔诚的心向上帝忏悔了自己的过错,可是,等待着他的却是那么悲惨的命运。”吴玉婉的声音仿佛在滴血,“我和他一样,也干过一件叫我毕生痛苦的蠢事,我向不该说的人说了不该说的话,从此决定了我的心注定要在炼狱中煎熬。唯一的利司是,亚瑟牺牲的是青年意大利党和他自己。面我,牺牲的却是自己的生身父亲和同胞兄弟。现在,他们一个早已化作了灰土,另一个则在精神病院里苟活着。神父,这是一段很久以前的往事了,我相信您一定明白那是什么时候吧?”
“是的孩子,我明白。”神父点点头。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向任何人敞开过心怀,包括上帝!”吴玉婉走到神龛前跪了下去,艰难地仰起头,脖子上的筋脉清晰可见,“仁慈的主啊!我乞求你的宽恕。”
神父把烛台举了起来,照看十字架上受难的耶稣,用仁慈的声音说道:“听着,孩子,那不是你的过错,应该下地狱的不是你,而是那些有罪的灵魂!”
“可是神父!”吴玉婉转过头来,“由于我的不忠,那个杀人凶手还在逍遥法外。”
“不不不,你不必这样想。”神父把她扶起来,“只要你明天把所看到的情景告诉他们,你的灵魂一定会得到安宁。”
“他们?你说的是那两个侦探。”
“是的,那个罪人一定会被牢牢地钉在永久的十字架上!”神父高高地举起了一只手,巨大的影子投在墙壁上面,“不过,这里似乎有个不好解释的问题。请允许我多一句嘴,你自身所经历的苦难,固然导致了你向上帝关闭心扉,可是,它和那凶手人毕意不是一件事情。我的意思是说……你,真的看见那凶手……杀死了那个女孩?”
吴玉婉必须承认,神父指出的正是全部问题的症结。她拭着眼角泪珠,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是的神父,我确实没有看见他行凶。正如我方才所说的,我仅仅看到那个男人将女孩子推进树林里,待我走过去的时候,他发现了我,并追了过来,至于那个女孩于是否已经死掉了,我的确没有看到。”
“这就对了,你是由于拿不准,才没有说的,是么?”
吴玉婉嗯了一声。
“相信我,孩子!其实你并没作错什么。你明天就这样对警察说好了,我相信他们会作出正确的判断。”
两个人吹熄了蜡烛,摸黑向外边走出来。
“告诉我,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好受多了。”
“是的神父,谢谢您。”吴玉婉把门锁好。
“应该感谢仁慈的上帝!”神父在黑暗中笑了一下,“你还去作什么?”
“噢,我去看看后边那几扇窗户是否关好了。神父,你不用等我。我会很快赶到汽车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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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吴玉婉离开教堂时,外边的最后一抹夕阳刚刚逝去,四周已经黑了下来。她快步赶向汽车站,因为那时刚好有一辆长途车来。神父上了车,并向售票员说了句什么。
她知道神父想让那汽车等等自己,于是便加快了脚步。谁知,刚跑到公路前,汽车就开走了。她望着渐渐远去的长途车,轻声叹了口气。没办法,只好等下一班车了。
这时候,她已经体验到一种发自内心的轻松。积郁了二十年的那段往事;隐瞒了三天的目击事实,终于得到了彻底的释放。上帝用那双万能的手搬掉了她内心的重负,把她从心灵的磨难中拯救了出来。
吴玉婉感到,生命的意义重新回到自己身上,在今后的日子里,她愿意把全部的心智奉献给仁慈的主。
下一班长途车要过好一会儿才能来,她立在站牌下沉思了一会儿,然后沿着齐腰的水泥河提向南走了一段路,再往回走。远远的,有些灯光在闪烁,柳河如同弯曲曲蛇身,从极边处蜿蜒而来。河堤下,水的流速在这里加快了,最终在泻洪闸前形成了一股湍流,如同一匹挣脱了笼头的烈马似地奔向下游。
间或有一两辆货的卡车从眼前飞驶而过,轰隆隆之后便是更难杂的沉寂。吴玉婉双手揣在口袋里,形孤影单,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不知为什么,她现在很想和人说说话。
“喂!”
当她第二次走回站牌的时候,黑暗中传来这样一个声音。她惊异地回过头去,发现在距站牌不远处的河堤前站着个看不清面容的男人。
“还有二十分钟呢。”那男人像她一样,双手插在在口袋里声音是嗡声嗡气的,而且鼻音很重。
吴玉婉唔了一声。有个男人同路,这使她多少有些不安的心平静了许多。但是,她没有经验去捕捉对方言语间的漏洞。“还有二十分钟呢”,这至少说明这男人不是刚刚赶来,否则的话,他是不会知道上一班车开走的时间的。按句话说,对方一定在附近的某个地方呆了很久了。吴玉婉毕竞不是侦探。
“你,进城么?”她问了一句毫无意义的话。
“噢,是的,进城。”那男人背着风点上一支烟。火光亮起的一霎那,吴玉婉仿佛觉得那件西装外衣有几分眼熟。
“我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她往前走了几步,“你是不是经常乘坐这趟班车?”
“这还甩问么。”男人侧着身子,“我也认识你,你好像就在那座天主教堂…………上班。”
“上班?”昊玉婉轻声笑了起来,“啊,就算是吧。你呢?”
男人没有回答这十问题。少顷问道:“你相信上帝?”
“那还用说。”
“上帝真像书里说的无所不知么?”
“我相信是这样的。”吴玉婉很认真地点点头。若不是囿于宗教界的“三”原则,她真想多向对方解释点儿什么。
“喂!”那男人吐出一缕烟雾,“听说前几天在对面的松树林里发生了桩谋杀案,你知道这事儿么?”
“我?是的,我知道。”
“上帝知道么?”
“上帝无所不知,你刚才不是说了么?”
男人嘴角儿的烟头儿亮了一下:“对,我是说过。可是,我觉得上帝并没有那么灵验。”
吴玉婉突然不想和这个人谈下去了,她平时也不怎么喜欢和陌生人谈话。
“上帝要真是无所不能,那个凶手早就应该落网了。”男人转过头来。
“也许是时间没到。”吴玉婉冷冷地回敬道。
叭,打火机亮了。
那男人怪声笑了起来:“喂,你还认识我么?”
吴玉婉的目光一下子僵在那张瘦脸上,蓦然阐,她认出了这个人。
“你……”她的声音被极度的惊恐弄得变了调儿。没容她叫出第二个字,一只恶毒的手抓住了她的臂膀,眨眼间,腰部被死死地掐住了。
她本能地挣扎了一下,但是没用。
凶手几乎用尽了全力,手掌向上抬着,使她不由得踮起了脚跟。这时候,任何语言都变得很苍白,死神的脸在她跟前闪了一下。
“听着,贱货!”那凶手凑近她的脸,喷出一股难闻的臭气,“上帝从来就不是万能的,你的神救不了你!妈的,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么?睁开眼睛,别他娘的装死!看清我,我就是那个凶手!叫你的上帝来惩罚我好了!叫哇!上帝不是万能的么?他现在应该伸出手来拉你一把!看见没有,那老东西在紧急关头太不够意思了!对不起,我为了保护自己,只有来冒犯你的上帝了!”
他把吴玉婉拉到近前,在他的背后,就是泻洪闸前那湍急的水流。沉闷的涛声盖住了所有的音响。有一辆轿车驶了过去,没有发现河堤的异常。乘车人或许把那对黑影看成了两个正在亲呢的男女。
“太对不起了,”男人的喘息粗重起来,“我没有办法,实在没有办法!”
吴玉婉真起喊人,可腮帮被死死地掐住,一点儿声音也发不出来。
史昆向这里疾跑着。方才,他一直躲在汽车背后,几乎看到了那凶手的全部举动,直到他掐住了那个女人,史昆才明白了凶手到教堂来的目的——这杂种是来杀人灭口的!
这时候,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他必须制止这浑蛋的罪行!否则的话,明天一早,人们就会看到第二具女尸。堤下的激流是无法抵抗的。别说一个弱女子,就是个男人,比如那凶手,落进激流里也无法生还。
他奔过公路,沿着行道树飞跑过来。此刻,他只希望那女人能顶住,顶住!
千钧一发!
突然,他愕住了。在他眼前出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情景:那男人由于用力过猛,一下子倾斜了身子,女人奋力挣脱了他的手,用力推了一把。那男人的身体在河堤上扭成一个非常少见的动作,随即手脚乱抓了几把,无助地落进激流里,溅起一簇老高的水花。
“上帝——”那妇人惊恐地尖叫了一声,像躲避魔鬼似的跑远了。
史昆愣怔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