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法庭的主要成员——辻内、河井、藤林等三位法官和佐濑检察官、辩护人植村为了商议今后的诉讼如何进行而集中在了法官室隔壁的小房间。
这个场合也由审判长辻内来主持。
“嗯,是植村先生吧,你那边的证人怎么打算的?”
“计划用一个证人。即被告的姨姐。说被害人的姐姐也许更容易明白一些吧。”
“哦,主要想证明什么?”
“主要是关于被害人的痴呆症进展状况。因为她知道其妹妹的病已经相当严重。”
“时间呢?”
“大约十五分钟左右。”
“就他姨姐一人便可以了吗?”
“是的,因为找他那些警察同事作证比较困难……”
“啊,的确会这样吧。”
藤林怀着复杂的心情听着他们的对话。
植村同意采用被捏造出来的笔录为证据,只可能有一个理由。那便是一旦真相暴露便会发生对梶聪一郎不利的情况。新宿歌舞伎街。不仅是地名的印象问题,说不定梶聪一郎事实上还有什么见不得人的问题。植村知道这一点,所以打定主意跟县警和地检串通一气让捏造出来的笔录真实化。也就是说,三方的利益达到了一致。
不!……
不是三方,甚至可以说是四方的利益。当植村回答说“同意”的那一刹那,在审判长席上发出的那声小小的安心的舒气,没有逃过藤林的耳朵。通过新闻报道,辻内的脑中早已装进了“歌舞伎街”及“捏造笔录”之类的词。所以,他认为有得到“不同意”这样的回答的可能。如果那样的话,审理将长长地持续下去。那是辻内所不愿意的。根据自身的经历,他比谁都熟知“迅速的诉讼进展”才是仕途前进的捷径。在他的内心深处应该也在怀疑案件背后的东西。虽然如此,他的心思却是佯装不知地早早地使其认罪从而结束此案的审理。
可以说是果如所料。辻内脸上露出和蔼的微笑开口说道:“似乎没什么大的争论点。佐濑检察官,怎么样?下次,看样子能进展到总结发言请求处刑的阶段吧?”
“我看能行。”
佐濑干脆地回答道。他从一开始就看透了辻内的心思。
辻内佯笑了一下。
“植村先生,你呢?加把劲儿能推进到最后辩论吗?”
植村以略微为难的表情翻着笔记本。
“是的……应该问题不大吧。”
“那就这么定了。”
辻内满意地点了点头。总之,在第二次公审时结审,第三次公审时宣判。此案的审理如此神速。即便这么决定下来了,也并不是什么少见的事。就是杀人案,如果被告完全供认罪状,其他又没有什么争论点的话,往往就是这么审判。
可是,藤林内心却不服气。现役警官杀人案难道就这么简单地给裁决了吗?这可是一桩甚至还包括痴呆症看护问题在内的案件。本来,四方串通性地放弃追究事情的真相这种事是不应该被容忍的。
然而,他却说不出话来。既然检察和辩护双方都没有明确其存在的“事实”,那么审判官便难以“应该有的事实”之由去进行追究。因为审判只是根据被提供到法庭的证据而进行审理。
“那么——”
“在他家有一幅字写着‘人生五十年’即到了五十岁,或者活到五十年……我是这样理解的。”
藤林感到惊愕。
辩护人姑且不谈,甚至连检察官都在进行看来对被告有利的发言。而且,是以严厉检察官著称的佐濑。这难道不是县警与地检勾结的佐证吗?是由于受警方之托为减轻其罪而说这些的吗?
藤林交替地看了看佐濑和植村的脸。
两人的脸上都没有什么用计的阴暗。
——怎么回事?
梶聪一郎的那双清澄的眼睛忽然浮现在眼前。
也许是被那双眼睛迷惑住了吧?从心底想要救名为梶聪一郎的这男子。是这么回事吧?
藤林感到一阵焦躁。
不就是一个不好好看护多年相随的妻子而简单地将其杀害的男人吗?怎么不考虑一下他是通过暗示自杀来换取同情从而想逃脱监狱生活呢?他将妻子的遗体丢在一边而去了歌舞伎街。那可是日本最大的欢乐街。能断言他并不是去那里跟谁幽会吗?在脑子里打转儿了许久的疑念终于浓缩成语言一下子冲了出来。
“我想请教一下二位。被告人在自首之前不是去过东京吗?”
植村非常吃惊地望了一眼藤林。佐濑面向着前方,但能感觉到他脸色的变化。
“藤林。”
辻内制止了他,可他已经止不住了。
“报上清楚地写着去了新宿的歌舞伎街。从各种观点来看,我认为说得很正确。”
一道锐利的目光射向藤林。
“那男人的事,只有那男人才明白。”
佐濑吐出这句话便转身离开了座位。植村也尾随其后,匆匆忙忙地出了房间。
辻内的脸通红。
“你这也算是法官吗?”
藤林面色苍白。
“可是,他们在撒谎这一点非常清楚。部长,你不是也觉察到了吗?”
“说什么蠢话。审判是在法庭上进行的。”
“挑起场外乱斗的是他们。煞有介事地散布自杀之说,不就是企图混淆我们的视听吗?”
“我们跟他们斗有什么意义?较量的应该是检察机构和辩护方吧?”
“但是……”
“你别说啦。再坚持的话,只好把你从这个案件撤下去。”
藤林咬紧牙,把话吞了回去。
辻内站起来说道:“好好反省一下吧。你爸爸看到你这样会伤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