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报纸之后,我们打了好几次电话给田村警部,结果不出所料,警部先生现在实在没空理我们。不过,有一次豪放女小姐来接电话。
“你们大概很担心吧。不过,已经不要紧了。可不可以再等半个月左右呢?我想到时候,田村警部就会详细解释给你们听了。怎么样?大家都好吗?”
“很好呀。不过,请不要问我们有没有好好念书,也别提醒我说期中考快到了。”
豪放女小姐啊哈哈的笑了。
“我来炫耀一下我的丰功伟业好了。我啊,念高中时物理考过三分哦,化学也考过四分,当然满分是一百分。很厉害吧?想考这种分数还考不到呢!像我这样,还有资格管你们念书吗?”
挂了电话之后,我和岛崎热烈讨论起来,结论是物理考三分,大概是有一个半对,可是化学考四分,到底是怎么计分的呢?
“依常识推论,应该是一个半对的三分,再加上一分,可是这一分是针对什么而加的呢?”岛崎对这个问题非常有兴趣。
在等待警部先生联络的那段期间,我们完全不理会报纸、新闻和唯恐天下不乱的八卦节目对“公司”的报导,四个人认真地过自己的国中生活。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有些报导暗示森田亚纪子命案和这次破获的“公司”之间有所关联,因而班上一部分同学对工藤同学的白眼攻击又复活了。
不过,我们认为要对抗这一类的恶意作弄和谣言,最好是对命案采取彻底“无视”的态度,而我们对工藤同学最有力的帮助,就是跟着她一起对这一切视而不见。
这段期间,我参加了第一场队内赛。由一年级学生组成的新鲜人队和二年级的正规队比赛。我们当然不可能跟学长们抗衡,正规队便抽掉了一个前锋一个中锋跟我们比,而我们从头到尾都是全员齐上,结果还是以四比零惨败。我们有一个队员说得对:
“学长他们应该要连守门员一起抽掉才对!”
还有,我的位置是中锋。下半场打到一半就累得半死,整个人完全虚脱,脚也不听使唤,后来被教练骂到臭头。
岛崎则是为了将棋社于期末考后与其他学校举行的例行友谊锦标赛做准备,每天对着将棋盘沉思默考。有一次假日我去他家玩,他说羽生名人上某个电视脱口秀,便聚精会神地看那个节目的录影带。我说他“满脑子都是将棋”,结果他很干脆地回答:“因为今年的锦标赛无论如何都想赢。”
口气跟平常一样,可是岛崎会在意胜负是很难得的事,我还是有点惊讶。
“你不是说,你不是为了输赢才下将棋的吗?”
“是啊。不过,偶一为之又有何妨。”
伊达同学还是迈开她那双长腿,纵横篮球场。我曾经在放学后,看到她刚洗完脸,脖子上挂着毛巾,一张脸又亮又滑的站在美术教室前面和桥口说话。远看也知道他们气氛很好,我就迅速在走廊右转,不去打扰他们。不知道他们在聊些什么,不过,伊达同学开朗的笑声,还是追上了下楼梯的我。那笑声好像在帮我背上呵痒似的,非常舒服。
当然,工藤同学是最没精神的一个。和上次亚纪子的过去被爆料所引起的不愉快骚动相比,这次消沉的程度更严重。她有好几天请假没来上学,每次伊达同学都会带着上课笔记去她家。有时第三大早上,伊达同学会沉着一张脸说:
“昨天我没见到小久,我把笔记交给她妈妈就走了。”
“不知道工藤同学怎么样了。”
“我去的那时候好像在睡,身体好像也不太舒服,不知道是不是太累了。”
伊达同学显得有点不高兴。
“听小久的妈妈说,到现在警察还是常常去找她问话。你也知道的嘛,小久不是有接到亚纪子小姐的电话吗?我想一定是那件事。你不觉得警察很烦吗?”
“那是他们的工作啊。”我嘴上虽然这样安抚她,其实心里也有点生气。对一个十三岁的女孩子,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工藤同学来上课时,我会故意做出一些蠢事,努力逗她笑。工藤同学会抱着肚子笑,大多数时候,眼睛都含着泪。我决定把那些眼泪当作是太好笑,笑出来的。
相对的,岛崎就不太跟她接触了,我认为这是岛崎对我的体贴。现在就连对命案只有一般认识的同班同学们,也都知道我对工藤同学有意思,她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也显得很开心。这么一来,岛崎的反应应该算是“电灯泡自动消失”了吧。
深夜里望着天花板,我常常会想:
“真叫人不敢相信。”
岛崎喜欢工藤同学,我也喜欢工藤同学,但工藤同学却选择了我——至少现在看起来是这样。
天底下真的会有这种事吗?我竟然赢了岛崎。
因为实在太不可思议,有一次,虽然只有这么一次,午休时跟伊达同学聊天的时候,她对我说:“要不要找个时间约小久出去玩?我想你应该可以找她出去约会了。”
于是,我忍不住小声吐出一句:“你觉得我真的可以吗?”
结果伊达同学眼睛睁得好圆。她那张晒黑的脸上,清澈的眼白——这种称赞好像很奇怪——一瞬间晈洁得令人心动。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小久跟你在一起的时候不是很开心吗?”
“是没错啦。可是像我这种人……”
“像你这种人,你是在跟谁比?”伊达同学一下子就切中要害,“岛崎吗?”
我没说话。
“太奇怪了。这样比较,对小久和岛崎都是很没礼貌的。”
是啊。伊达同学说的的确没错。但我心里却想着:
(可是,伊达同学,如果是你呢?如果你和工藤同学喜欢上同一个男生,那个男生没有选工藤同学却选了你,难道你不会跟我有同样的心情吗?)只不过我没说出口就是了。
我说的是:“伊达同学,桥口有没有跟你说过,‘你的眼白真漂亮’?”
在伊达同学拿板擦丢我之前,我就先闪了。
期中考结束之后,我们正想稍事喘息,田村警部正好就有了联络。看样子他好像爱上了“鲍伯叔叔的店”的口味,说要在那里碰面。
我以为理所当然是我们四个人一起去,结果警部先生说,事情他们已经跟工藤同学讲过了,叫我跟岛崎、伊达去就好。
“那件事工藤同学已经不想再听了吧。”
所以星期六傍晚,我们就在鲍伯叔叔的店集合。警部先生和豪放女小姐已经到了,两个人正在大嚼大汉堡。一看到我们,豪放女小姐挥着沾满蕃茄酱的手招呼我们。
“血淋淋的餐桌。”
岛崎朝着滴满蕃茄酱的餐桌看了一眼,这么说。
“这个实在很难不吃得满桌都是。”豪放女小姐说。
“你们也赶快点东西吧。”警部先生说。“我们要说的可不是什么下饭的话题。”
我们把汉堡塞进肚里,把桌面整理干净之后,警部先生点起一根e开口说。
“明天的新闻应该会公布杀害森田亚纪子的嫌犯姓名,就像一般人猜测的,嫌犯是‘公司’的一员,对亚纪子来说算是同事。”
我们一起注视着警部先生。
“大约两小时之前开过记者会,晚报大概今晚就会刊出来,明天的报纸应该也会报导。我接下来要跟你们说的话,有九成跟报导的内容一样。剩下的一成,是我私下要跟你们说的。我是为了说那一成,才把你们找来这里。”
警部先生先从那九成的部分开始说起。
“关键所在的少女卖春组织‘公司’,大约从两年前开始,警视厅就知道他们的存在,也展开了秘密调查。调查的开端是某件命案。”
“命案? ”
原来除了亚纪子之外,还有人因为“公司”的纠纷被杀。
“前年春天,昭岛市的一所公寓里,有一名二十七岁的男性上班族,头部侧面遭手枪枪击而亡。因为是枪杀,在当时造成不小的轰动,你们记得吗?”
不记得。连岛崎都摇头。
“这是桩奇异的命案。被害人在昭岛市内的汽车经销商担任业务,业绩中等,人际关系没有特别复杂,生活也很平淡。他的车是透过公司买的Corolla。那时车子已经买了五年了。连我都怀疑,这年头在汽车经销商上班的年轻人,真的会有人开着旧型的Corolla到处跑吗?实际上,他的车也成为公司同事取笑的对象,听说前辈劝过他,说喜欢Corolla是没关系,至少也该开个新车,因为他们好歹也是卖车的。”
警部先生喝了一口冰开水,呼地叹了一口气。
“可是呢,这个年轻人在他的薪水帐户银行租了一个保险箱。打开一看,里面有好几本存折,里头记载的定存金额加起来有一亿多圆,连我们也大吃一惊。”
“他有别的收入来源吧。”岛崎说,“他就是为了这个被杀的?”
警部先生点头。“他是双手被缚在背后,跪在地上,头部中弹死的。这是恐怖份子和一部分帮派偏爱的处刑方式。犯案的手枪是改造过的托卡列夫。这个你们知道吗?是以前苏联制造的手枪,日本主要是从中国走私进来的。在黑道帮派当中,是一款相当普遍的手枪。”
所以呢……,警部先生继续下去。
“这个看似平凡上班族的被害人,与黑道有某种关联,因为这样惹祸上身,而被处死了。从保险箱来判断,他可能在某个帮派里担任所谓‘会计’的工作。所以,一开始我们是由这条线展开调查的,但是不管再怎么查,就是查不出其中的关联性。警视厅的侦查四课,就是专门对付黑道帮派的课,手上所知的帮派没有一个跟这个被害人有关。虽然令人难以置信,但是就与帮派的关系而言,这个被害人是完全清白的。于是,我想……”
警部先生大大的鼻翼不停抽动。
“这个被害人,会不会是属于警方还没有掌握到的不明帮派,然后在那里担任‘会计’?会不会是那个帮派和现存的帮派之间发生利害冲突,结果让他被处刑了呢? ”
岛崎把眼镜框往上推,一边缓缓地说:“而那个不明帮派,就是‘公司’吗?”
“就是这样。”警部先生说。
“要掌握‘公司’存在的实证,需要毅力。其实并不是他们隐身的方式很巧妙,而是这个‘公司’本身……该怎么说呢?对,就像绛虫一样。”
伊达同学露出很恶心的表情:“那是什么?”
“你们这年代的小孩大概不太清楚,以前倒是很常见。那是寄生虫的一种,住在动物的肠子里,抢夺寄主身上的养分来成长、繁殖。”
豪放女小姐手抚胸,开玩笑地发出“呜呕”的声音。
“警部,这样就够了,别再讲下去了啦!”
警部先生擦了擦他的人中。
“然后,‘公司’这个帮派呢,采取悄悄潜入现有帮派资金来源的卖春组织或特种行业中,利用他们的顾客网,以寄主不会发现的方式,吸取那里应有的收益。但这种做法是没办法持久的,后来露出马脚,‘公司’的主要干部之一被杀,这就是昭岛市枪杀案的始末。”
“莽撞是莽撞了点,不过要在短期内赚上一票,这办法倒是挺不错的。”
岛崎自言自语地低声说着,被警部先生狠狠瞪了一眼。
“你可别给我有样学样。”
“怎么可能。”岛崎笑了。
“事实上,‘公司’是由五个男人一手创造的,他们都是相当优秀的青年,年龄也都是二十五、六岁左右。每个都在正当的公司上班,学历也很高,彼此之间是透过电脑来联络,真是恐怖哪。”
豪放女小姐压低声音说:“警部到现在还不会用电脑打字,每次想把外线电话转到别的部门,都会把电话切掉,因为他记不得怎么按。”
“罗嗦。”警部先生说,“对我来说那实在很难理解。现在他们几个被警方扣押——死了一个,所以是四个——问他们的结果,听说当初真的只是以半游戏的心态开始‘公司’的。他们其中一个很喜欢玩电话交友,另外两个则是电脑狂,他们每个都既年轻又有能力,收入却很低,想要钱。当初是想如果嗜好能够用来赚钱,不是一举两得吗?才去找几个在电话交友认识的少女。”
“我不懂。”伊达同学突然冒出一句。
“不借什么?”
“卖春女孩的心情。”
“你这辈子都不必懂。”警部先生说,“那是与你无关的世界。”
伊达同学没作声。即使是与自己无关的世界,也会忍不住想知道、想了解啊!很遗憾的是,我想警部先生并不了解我们这种心情。
“这种事不值得佩服,”警部先生以严肃的表情继续说,“但我认为正因为‘公司’的出发点这么单纯,才能够经营得下去。他们把挖角来的女孩子当作同伴,几乎一视同仁,听取她们的意见作为参考,以赚取更多的收益、建立更好的制度。我觉得这一招实在高明。伊达同学所无法理解的那些卖春的女孩子,大多都被家庭、学校排挤,无处可去。她们在接触‘公司’之后,才第一次遇到想徽求她们意见、尊重她们意见的人,假如带来不错的成果,还能得到相当的报酬和评价。这么一来,用‘成就感’来形容可能有点怪,她们的确会有这种感觉。也难怪‘公司’的收益会急速成长。”
发出嗯嗯几声感叹之后,“如果这不是卖春就好了。真的很可惜,实在是太可惜了。”
无视于沉浸在感伤中的警部先生,岛崎说:“可是,如果‘公司’经营得这么好,为什么身为其中一员的森田亚纪子会遭到杀害呢?”
“别这么性急,我话还没说完呢!”警部先生苦笑,“像这样,经营得很顺利、很愉快的‘公司’,性质之所以会发生变化,关键就在刚才讲的那个昭岛市命案。原本一直以单纯的方式经营‘公司’的几个人,遇到这种情况必须做出选择,看是要把‘公司’收起来,回去过平常人的生活,还是让‘公司’具有足以与黑道抗衡的力量。”
而他们选择了后者。
“他们不想眼睁睁地放弃丰厚的收益吧,可能也不想舍弃与女孩子们同舟共济的感觉。但是,这是一个关键性的错误,而且他们还犯了另一个最致命的错误。他们为了保护自己不受别的黑道攻击,找了一个以新宿为地盘的小帮派联手。意思是以毒玫毒——说得更白一点,可能就当作帮‘公司’请了保镖。但黑道可不是这么好对付的,鸠占鹊巢的戏码立刻上演。于是,‘公司’的性质就此发生了大转变,变得跟其他卖春组织没什么两样,成为充满威胁和强制的高度压榨机器。当然,很多女孩子都想逃走,这也不是容易的事。大多数的女孩子都被‘公司’拦下,被迫在与以前截然不同的环境中工作。也有的女孩子还是不死心,试图逃亡。这些女孩的下场就是……”
我脱口而出:“被杀吗?”
警部先生重重地点头。“去年夏天,在北区赤羽的大众西餐厅停车场,发生了十六岁的无业少女在车里被烧死的命案。这个案子差点就成了悬案。直到这次的调查行动才查出来,是‘公司’为了阻止女孩逃亡而杀人灭口。”
其他类似的命案、失踪案件可能还有好几件,警方紧急展开搜证调查。
“‘公司’的新领导人虽然完全占领‘公司’,另一方面,他们也在某种程度采用了创立成员的手法。只不过,是以他们的作法来执行。”
警部先生身子稍微前倾,眉毛一扬,问我们:
“你们知道‘假饵’吗?”
我和伊达同学对看。岛崎说:“是路亚钓法里用的东西吧?做得很像鱼饵的钓钩。”
“没错。说起来,应该算是诱饵吧。”
“这有什么不对吗?”
“新生的‘公司’为了挖掘——或说猎取新的女孩子,用的便是‘假饵’策略。”
我们说不出话来。
“让好几个原本就在‘公司’里的女孩子当诱饵,找新的女孩子来。从这个角度来说,其实说是香鱼友钓法会更贴切。做些好玩的事,就有钱轻松入袋,只要和看上眼的对象约会两、三小时就可以了——她们大概是用这种说法来拉人的吧。‘公司’要这些假饵渗透进各处的电话交友和特种行业里,或是更直接的,叫她们在原宿或涩谷附近,找一些半夜还在路上游荡的女孩子。”
“对不起喔。”豪放女小姐对伊达同学说,“这种事真是既可怕又恶心。”
“只剩一点点了。”警部先生说,“当假饵的女孩子不但收入比一般女孩高,待遇也比较好,也就是类似员工的待遇。据说这些假饵女孩里头,有些会提出更有效的挖角方法,有些会进行各种实验,就新生的‘公司’而言,她们的存在也是有利可图的。”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这么过分的事……”
对于伊达同学的低语,警部先生以稍微柔和的语气说:“她们大概不认为这是很过分的事吧,因为她们心里没有余力想到这些。在以前的‘公司’里,她们已经体验是意见受到重视的快乐和喜悦,她们不想失去这种社会性的回馈,不管用的是什么样的形式。她们满脑子大概只想得到这一点。”
“虽然是很不正常的。”豪放女小姐说。
“我想起帮“天堂”印传单的安西小姐的话。她说亚纪子是‘天堂’的员工”……
“森田亚纪子是假饵女孩吧?”
警部先生对岛崎这个问题默默点头。
“而她选择的挖角对象,就是你们的朋友,也就是她的表妹工藤同学。”
“可是小久是普通的女孩呀!”
伊达同学以大得吓人的声音说。
“她受到爸爸妈妈的疼爱,有很多朋友,是个普通的国中生呀!为什么她非找小久不可呢?”
警部先生和豪放女小姐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来,豪放女小姐轻轻抚着伊达同学的手说:
“我想,是因为嫉妒吧。”
“嫉妒……”
“她大概是对工藤同学的幸福嫉妒得不得了,便设法让她也陷入和自己一样的处境。森田亚纪子自己也很清楚,就算她是假饵、是干部,但自己离幸福还是很遥远的。”
可是,她却无法脱离那个地方。为什么就只有我?为什么这么不公平?——她是这么想的吗?
豪放女小姐轻轻干咳了几声,很难开口似地瞄了警部先生一眼,又看了看我们,才说:
“关于工藤同学,希望你们不要怪她……”
“怪她?为什么?”
“其实,她之前对我们,说起来,算是那个……对我们说谎。”
伊达同学靠过来。“说谎?”
“工藤同学以前跟我们——也就是跟你们说的时候,说亚纪子只打了两次电话给她。但是,其实她们之间的接触更频繁。而且,不止是跟她借钱而已,还约她出去玩啦,要帮她介绍朋友啦,什么借口都搬出来。”
我的背后爬过一阵战栗。“真的吗?”
“嗯。工藤同学说,因为她很怕,每次都拼命推拖。只有一次亚纪子趁她爸妈不在家时来找她,硬缠着她,要她一起去买东西,她们就一起到新宿去了。其实,在调查森田亚纪子的人际关系时,我们的调查员获得了亚纪子会跟一个可爱的女孩子走在街上的情报。调查的结果,那个可爱女孩的模样,跟工藤同学一模一样。所以我们才知道。”
难怪工藤同学的妈妈会哀声叹气地说,警察到现在都还上门,也难怪这阵子工藤同学会越来越消沉。
独自一个人承受,不敢把原因告诉我们——告诉我。
我感到有点落寞。就像冷风漏进来一样——心里一阵凉意。
“工藤同学说,如果把这件事告诉我们,她一定会受到很多调查,她很害怕,所以上次出来的时候才不敢说。她觉得很抱歉。”
“这么说,工藤同学之前的处境是很危险的了。”岛崎说。听到这句话,我才从自己的感伤中清醒过来。
我全身的骨头从里面开始颤抖。因为恐怖,也因为愤怒。这种感情,是绝对无法从身体里发泄出去的吧。封在体内,即使有平息的一天,也无法从体内驱离吧。
“当我们搜查‘天堂’这家与‘公司’有关的电话交友俱乐部时,找到各种不同种类的传单。其中一份上面刊出了工藤同学的照片。当然,这是亚纪子搞的鬼。照片大概是她设法带去的吧。”
这对我和岛崎来说是已知的消息,本想等警方破获‘公司’之后再告诉警部先生的,看来没有这个必要了。我和岛崎稍微交换了一下视线。
伊达同学终于哭了出来。
“不能原谅!绝对、绝对不能原谅!”
“这就是只能告诉你们的那一成。”警部先生说,“工藤同学遭遇了可怕的经验,跟‘公司’扯上关系是一件,我们警方的调查让她烦恼也是一件。要是哪里出了差错,也许她以后会不敢再相信别人。希望你们这些朋友能够好好支持她,拜托了。”
警部先生深深低下他头发稀疏的头。
“最后一件事,杀害森田亚纪子的嫌犯名叫畑山稔,是个二十一岁的青年。他本来是在‘天堂’打工,似乎是透过亚纪子才和‘公司’扯上关系的,和她私人的关系好像很亲密。”
“这个人杀了她?”
“详细情形现在还不晓得。但是,我想畑山可能是慢慢了解‘公司’的内情后,越来越害怕。根据‘公司’某个跟他有来往的青年证实,畑山曾悄悄计划洗手不干。或许他个人希望亚纪子也跟他一起走,可能因为这样起了争执吧,搞不好亚纪子责备他,威胁他要去告密也说不定。”
我的手臂起了鸡皮疙瘩。
“畑山在‘公司’里做什么工作?”岛崎提出问题。
“他是最低阶的。不过因为跟亚纪子很亲近,好像也帮忙过她的假饵工作。是不是心甘情愿的,就不得而知了。”
“那么,那天畑山是跟森田亚纪子两个人在白河庭园,然后在那里杀了她罗?”
“有这个可能。”
“他们为什么会在哪里呢?”
“为了见工藤同学吧,她应该知道工藤同学会跟家人去看灯笼。她可能是判断,如果要假装偶然遇见工藤同学并且绊住她,和男朋友一起比自己单独一人方便。亚纪子大概认为这是个接近阿姨家的好办法。”
“这么说,畑山一直等着逃离亚纪子,他认为那一晚是个好机会,就刺杀了她——这样推理应该没错吧?”
“没错。我们搜查畑山的公寓,并没有找到类似的凶器,却从房间里的家具找到很多森田亚纪子的指纹。附近的人也看到她频繁地在那里出入。畑山可能是认为,找一个与自己的住处有点距离、与自己无关的地点杀害亚纪子再逃走,是最保险的作法。”
反正,抓到本人之后,细节就会水落石出了——警部先生说。
“我们已经对畑山稔发出全国通缉了,逮捕到案只是迟早的问题。”
岛崎点点头,但我却有一个疑问。
“警部先生,亚纪子小姐是脑户穴被刺而死的吧?那种杀人方式,外行人办得到吗?”
警部先生老神在在。“就是因为这样,他才有嫌疑啊。畑山之前一边在‘天堂’工作,一边上针灸学校。说到针灸,你们可能觉得只有老头子才会去,听说这种技术现在已经再度受到重视,广泛应用在各方面了,像运动指导员和复健等等的。”
我们从鲍伯叔叔的店出来时,豪放女小姐小声叫住伊达同学,把她拉到店旁边。过了两、三分钟,伊达同学自己回来了。
“她问你什么?”
对于我的寻问,伊达同学红着眼睛看着我。
“刑警小姐他们问小久说,亚纪子小姐让她那么害怕,她为什么没有早点跟爸妈说,结果小久只是哭,什么都不说。”
“然后呢?”
“她问我,身为小久的好朋友,我有什么想法。我说,小久一定是怕把亚纪子小姐的那些事说出来,会破坏她妈妈和阿姨的感情。对她阿姨来说,她妈妈是唯一的妹妹了。我说,小久是会考虑这些事的女孩子。”
我也有同感。
命案都已经结束了,已经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可是在回家的路上,我们走起路来还是一样垂头丧气。总觉得森田亚纪子和‘公司’的影子,仿佛无所不在。
那天晚上,我打电话给工藤同学。第一次打去时电话中,过了十分钟再打,通了。工藤同学说,她刚才跟伊达同学通话。
“我们都听警部先生说了。”我说,“你不要觉得自己对我们说了谎,也不要道歉。谁都不想被警察查东查西的啊。”
工藤同学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一开始,我连亚纪子姐姐曾经打电话来的事都不想说的。可是……”
我笑了。“那个警部先生鼻子实在太灵了。”
工藤同学也笑了。“伊达同学也这么说。”
对不起,工藤同学说。没关系啦,我说。因为我们……是朋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