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ela me fait dr?le.”
(法语:这使我感到很怪。)月8日下午3点15分,总局停尸房,经过漫长的验尸等待后。
“死亡时间呢?”,卡尔问道。
“大概是本日清晨六点钟前后,误差不超过五分钟。”,年轻的验尸官回答。
“新鲜的尸体都这样?”,积格勒补充道。他看了看一旁放着的尸体衣物,接着说:
“这些肯定是捷尔特博士的。”,他拿起那件衬衣,“左手袖口上的扣子大概是他自己缝的——针脚和其他的都不一样。”
卡尔过去看了看那个袖口:
“十字针?你什么时候观察到这个的?”,他问积格勒。
“昨天晚上。不过?还有些更好的证据证明这具尸体是否真是博士本人。”
我们那仍穿着病人装的大胡子探长走近那具手自肘处、脚自膝盖处被截断,基本上只剩下躯干的无头尸体,将他的右手臂撑开,仔细地检查他的手臂内侧:
“这里确实有一个伤痕。”,他指给我们看——尸体的右手臂内侧有一个十分明显的三角形疤痕,“戴维斯?这个伤痕的造成时间,你们查过了么?”
“查过?大概是去年七月到八月间,属锐物刺伤,有缝针。”,法医戴维斯回答。
“应该是没错了,”,积格勒说,“去年7月4日,博士在局里被一个企图逃跑的小混混给刺伤了。卡尔,你也知道这事的,对么?”
卡尔点点头,一边检查尸体证物一边说道:
“只是听说,我当时并不在局子里。”
“?当时我和詹森带他去的医院。”,积格勒接着说,“我给他简单包扎过,很清楚这伤口的位置。而且,昨天晚上我也看到过这个伤疤——我对此十分确定。”
“什么时候看见的呢?”,我问。
“博士洗完澡,在客厅擦头发的时候——他当时只裹了浴巾,如果威利还活着的话,应该可以做个证人。”,积格勒有些伤感地说。
“我们实际上根本不需要证人,”,卡尔打断了积格勒的话,他的手里拿着一样东西——我们向着他的手看去:我一眼就发现,那是对我的假设十分重要的,一张第三医院的医师证。
“?想想看,我们的同行怎么可能如此迅速地根据针脚和伤痕的位置去判断一具意外出现在第二教会医院花坛角落的无头尸体的真实身份的呢?”,卡尔的话略带着些嘲讽的语气,“他们当然不行——也完全没有必要那样做。这张医师证上清楚地写着‘捷尔特·内格尔’
的名字。”
“不过,卡尔,你不觉得事情有些奇怪么?”,积格勒将尸体的右手臂放回原位,“这并不是伊凡特惯用的手法。”
“噢,我知道你的意思。”,我们的黑人探长耸了耸肩膀,“根据探员们应有的常识——‘凡无头无手足的尸体务必慎重确认’,我可不知道这是不是什么侦探守则上的原话。”,卡尔看了我一眼,“伊凡特确实没这样做过,但请回忆一下珀迪塔女士的那堆手指——他现在这样做也没什么了不起的。”
“噢,我倒不觉得缺少头部和手足是太大的疑点。”,我说,“或许是因为分开抛尸,其它部分暂时还没有找到;或许伊凡特现在开始喜欢起大件收藏;也或许这根本就不是捷尔特博士的尸体?”
“你还在想着你的那个假设么?”,卡尔摇摇头,走到积格勒的身边,接着说道,“这可不是在写侦探小说?”
我们的黑人探长又将尸体的右手臂抬起来看了看,转头问戴维斯:
“反正,DNA 鉴定总可以告诉我们准确的结果,即使凶手只留下一根头发——我说得对么,法医戴维斯先生?”
这样正式的称呼明显让这位年轻的验尸官感到有些尴尬:
“实际上?头发不属于标准检体,如果没有发根的话,一根是绝对不行的?两到三根带有发根的头发用来做比照鉴定的话,应该就没什么问题?”,戴维斯十分认真地否定掉了卡尔那纯粹是以强调为目的的夸张说法(我猜,我们的黑人探长此刻肯定会觉得哭笑不得),“不过,DNA 鉴定的结果倒也证明,这具尸体确实就是捷尔特·内格尔博士的。根据第二教会医院提供的血液存样分析记录比照,这个结果应该是无需怀疑的。”
我向戴维斯和卡尔点点头,转过头来问积格勒:
“博士昨天送到第三医院时,检查过他的随身物品了么?”
积格勒摇摇头:
“当时的情况你是知道的?而且,他的身份是被保护者,并不是嫌疑人?”
我又回过头来问戴维斯:
“你说博士的血液存样分析记录是第二教会医院提供的,是否本市的所有医院都会对在籍的医护人员建立DNA档案呢?”
“根据卫生局和总工会的要求,”,戴维斯答道,“自1999年6月起,全市所有在医疗机构任职的人员都必须建立相关的DNA档案——不过,具体执行方面却有很多困难?至少我知道的,妇幼医院和第一精神疗养院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建立的打算;不过,第一医院应该是已经建立了的——我有几个大学同学在那里当外科医生。?至于其他医院的情况,我就不大清楚了。不过,正如你所看到的,第二教会医院是有的——尽管他们的经济状况不怎么好?”
“这些和你在医师证上的猜想有关系么,文泽尔?”,卡尔将那张医师证递给我。
我接过这张显然和刚刚在病房里看过的、医师阿丽塔所持有的第三医院现行医师证几乎一模一样的证件——证件号是 EDC199811300007。而且,这张证件的反面和我昨晚所看到的那一叠证件不同,并没有标上任何和“作废”有关的印记:这自然和它所使用的材质有关——我硬说它是一张制作精良的标准信用卡也毫不过分,只不过,任何人也别指望用它从中央银行的自动提款机里取出钞票来。
“或多或少?”,我回答道,“你们也看过阿丽塔的医师证的——卡尔,除了名字、职务、证件编号以及其本身的新旧差别之外,你说说看,这张证件和阿丽塔的那张还有什么区别?”,我晃了晃手中的这件证物。
“没有任何区别?你是说,犯人利用这张医师证冒充值班医生?”
“我想不到其它的可能?”,我回答道,“昨晚我在博士家翻到了一大叠作废的证件,按照时间上来推断,唯独缺少了这张。”
“戴维斯,医师证上的指纹呢??”,积格勒突然有些气冲冲地问我们年轻的法医——眼前的大胡子探长此刻的表情,就仿佛找到了整个案件的关键线索一般。
“这个,证物科那边的报告或许已经出来了?我去查查看,请你们稍等一下?”
“顺便问一下上午那张纸的结果有了没有?他们知道的?”,卡尔赶在他出门前对他说。
“如果可能的话?”,在戴维斯的一只脚已经踏出停尸房时,我赶过去拉住了他的衣袖,“帮我打个电话给第三医院,问问他们是否也建立了DNA档案。”,我提出了我的要求。
“没问题?”,这位年轻的法医笑着说。
我放开了他的衣袖,他的整个身体终于跨出了停尸房的粗大门框,在一瞬间就摆脱了全部死亡的气息。
停尸房的两扇冷白色推门这才重重地合上。
它们企图将死亡典藏起来,即使这房间里仍有三个生者在。
或许死亡是不必拘此小节的
“Il aura fort à faire pour nous convaincre.”
(法语:他可别想那么容易就说服我们。)“?即使我们此刻并没有这东西的指纹报告,”,卡尔将博士的医师证放回到原来的位置,“也不妨碍我们继续我们刚刚的话题——犯人冒充值班医生的话,倒确实很容易将两个昏迷的病人弄出医院了。”
“可能仅仅是塔芙妮一个人?”,我补充道。
“你是说这里躺着的捷尔特博士依旧可能是凶手了?”,卡尔笑道,“?或者他仅仅是伊凡特的帮凶,被迫将塔芙妮弄了出去?然后,凶手利用完了我们可怜的博士,便信守第六张死亡通知上所许下的诺言,将他的无辜帮手残忍地杀害了?这样的假设或许还有些道理。”
“我们应该理智些?现在并不是主观臆断的时候,”,积格勒摇摇头,“无论凶手是谁,无论凶手的帮手是谁——既然有人冒充医生,并且还要带着至少一个人质混出医院,比较好的一个办法,自然是急诊转诊。”
“?这和我想的完全一样!”,我接过了积格勒的话,“一般观察室里就有现成的担架车,值班医生的衣服更是容易弄到——想想看,一个急诊科医生,一次转诊两个病人显然容易招人怀疑;将一个身材高大的人藏在担架车的下面更是不太可能?除了假设这位身材高大的先生就是那位冒充医生的人,我们还能提出什么更有趣的假设呢?”
“?这样说未免有些武断了。”,卡尔对我的说法并不信服。
“要证实倒是最简单不过,”,说这句话的是积格勒,“只需要打个电话到第三医院的急诊室,查查昨晚凌晨两点到三点间的救护车转诊记录就可以了——描述一下捷尔特博士和塔芙妮的外貌特征,相信能找到很多证人。”
“这件事我现在就去办,”,卡尔利索地回答道,“说实话,我倒真想证明这个假设是不可能成立的——文泽尔,你所能支撑你那整个假说的证据,不过是一张可能是因为巧合而遗留在这位可怜人口袋里的一张作废医师证而已?但愿你所说的一切不会仅仅是臆断吧?有名的侦探?”
卡尔离开了停尸房。
“他是个讲求十足证据的人,不太习惯过于大胆的假设。”,积格勒叹了口气,“卡尔也遇到过几个不好的案子——他曾经为臆断和武断付出过不小的代价?”
我点点头,表示理解。
“?不过,我也大致可以猜到他此去回来的结果,”,他对我笑了笑,“你这次应该是又对了?”
“哦?你昨晚看到急诊车经过了么?”
“?嗯,在我昏倒在停车场之前——大概两点半的样子,我看到几个护士和医生从急诊通道出来:否则我也不会马上想到急诊转诊的方法的?”,积格勒摇摇头,摸了摸自己的大胡子,“可惜我当时没有想到?否则,至少我会在昏倒前检查一下那位转诊的病人。”
“一位?这么说,确实是只有一辆担架车了?你应该没有看到病人和医生的脸,不是么?以你当时的状况来看?”
“你是想说我已经老了么?”,积格勒生气地打断了我,“?算了,别提这个。我说,文泽尔,你坚持捷尔特博士是整案凶手的假设,应该不仅仅是单凭医师证这条线索吧?”,他颇有信心地看了我一眼,“你一向不是那么武断的人?除非你承认你比我还要更显出一幅老态。”,他笑着说。
“确实还有一些东西的。比方,他没有杀死塔芙妮,而是放她回来——你不觉得这点很奇怪么?”
“他不是在塔芙妮的风衣上写下相同的血字了么?‘It is time to Die’——挑衅和警告,这样做对于连环杀手们来说显得理所当然。”,积格勒回答。
“即使他杀死塔芙妮,也还是可以在风衣上写下这些字的——你不觉得那样做的效果更好些么?从对象群的年龄来看,塔芙妮比捷尔特博士更适合成为死者?”
“我很难相信塔芙妮能够容忍你这样的老板?好的,文泽尔,那么你认为凶手放过塔芙妮的原因是什么呢?”
“证人。”,我回答道,“他需要一个能够证明捷尔特博士已经被杀死的证人——因此他蒙上了塔芙妮的眼睛,只让她听到声音。声音是很容易造假的——从我助手的证词中也能够发现,捷尔特博士和那个所谓的伊凡特从来没有在同一时刻一起开口讲话过!”
积格勒探长摇摇头:
“归根到底,这也还是假设——你并不是凶手本人,天知道他们会想要做些什么!?你自己也清楚,案子的前半段他喜欢找年轻女人下手,后半段却带上了复仇性质;时而死亡实录、墙上血字,时而又是印在复印纸上的死亡通知;时而将被害人如宗教图腾般地悬挂在天花板上,时而又仅是温柔地对心脏刺上一剪刀——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或许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我得说,积格勒的话给了我一个最好的提示——现在我终于能够将一些刚刚还无法解答的疑点展开了!当然,这些也都还只是基于假设:但我能够确信,这些假设正越来越接近事实和真相——这个惊人的案子也就快要告一段落了。
“不仅仅是假设而已,”,我从记事本里取出那张曾被我夹在鞋中的照片,递给积格勒,“这张照片或许能让你相信我的假设并非无中生有。”
我之前已经说过,这是一张颇有些年代的照片了——实际上,照片的背面写有日期:
年4月19日,星期四。不止日期,背面还有如下的两行字:
第七届自由意志大学学生海报设计比赛,电影类二等奖捷尔特·内格尔(医学院),《消失的地平线》
照片正面当然是年轻时的捷尔特(当时自然还不是博士)——他站在镜头的正前方,手里拿着一只小巧精致的玻璃奖杯。稍后点的地方是一面墙,墙上张贴着一幅对镜头而言显得相当大的海报:那张海报似乎还没有完全粘贴好,一个工作人员模样的人正按住海报右下方的一个角,防止它在拍照时被可能碰巧吹过的风刮得卷起来。
海报的内容相当简单(我并不认为捷尔特博士当时恰巧遮住的部分会比我们能够看到的部分要精彩多少)——按照风景照等比例临摹的背景黑白风景画、用粗线条刻意加强的轮廓线,以及那些用印刷体书写的、或许仅是虚拟的演职人员名单和潦草到看不清楚的导演签名??从今天的海报设计角度看来,也许显得十足的简陋和单调。但那出现在海报上端中部三分之一处的,用一种别致而有趣的花体字书写的“香格里拉(Shangrila)”这个地名,却格外地引人注目。
或者纠正一下——格外地引起我的注意:
“那是Blackadder ItC字体,和那些血字的字体一样?”,我对积格勒说。
积格勒没有说什么——他当然知道那就是他所看过的、那种显得比较生硬的、适合在写大型字时使用的简单花体。
他反复看了这张照片几遍,将它还给了我:
“这并不是决定性的证据。”,积格勒说,“即使证明了博士有能力书写那种?我是说,那种大型的花体字,也并不能证明他就是凶手?”
积格勒的话显得有些底气不足——他当然也知道,这里面的巧合实在是太多了。
“博士在作为本案心理顾问的那段时间里,”,我问积格勒,“是否曾说到过,自己也会写大型的Blackadder ItC花体字呢?”
“应该是从没有过——或许他觉得没有必要吧?毕竟,会写和凶手同样的字体,很容易招来不必要的怀疑。”
“当然,换作我也不会说。”,我将那张照片夹回到记事本里,“但这整件事情上也存在着太多的巧合了——博士会写伊凡特所写的那种大型花体字,伊凡特是博士的一位病人,捷尔特恰好被警方选为伊凡特案的心理顾问??”
“这点上,我需要纠正一下。”,积格勒打断了我的话,“博士是自荐成为本案的心理顾问的。”
“自荐?你们丝毫不觉得奇怪么?”
“他曾在局里进行过半年的法医培训工作,高层比较相信他的能力;况且,这个案子作为犯罪心理学的研究实例,对一位医学博士而言也很有帮助——捷尔特博士发表过不少关于犯罪心理学的学术文章,那是他的主要研究课题之一。有这样的一位专家来帮助我们对付这个令人头疼的案子,我们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怀疑他呢?”
“那么这也是证据之一。”,我回应道。
“可你并不能忽略一个有着茶色瞳孔和卷曲金发的男人,”,积格勒立即反驳道,“珀迪塔女士、艾莎女士和捷尔特博士都明确证明了这个人的存在。我们手上甚至有从法国警方那里得来的,伊凡特·冯·托德的儿时照片——你知道,我虽然不相信什么电脑分析。但那照片我是见过的:有着茶色瞳孔、卷曲茂密金发的九岁男孩?这个人绝对是存在的,绝对不可能是捏造出来的!”
“你说的完全没错,我的老搭档?”,我拍了拍我们大胡子探长的肩膀,“但如果这个人不是凶手呢?”
我的一句话就让激动的积格勒完全安静下来了——他看了一眼眼前的这具无头尸体,依旧有些疑惑不解地问道:
“如果正如你所说的,捷尔特博士是这整个案子的罪魁祸首”,他捻了捻自己的大胡子,“那这里躺着的又会是谁呢?他会有一个藏在地窖里的双胞胎弟弟么?他的这位兄弟应该不会在去年七月的某天里假冒他的兄弟去局里开一个商量如何逮捕他那杀人狂兄弟的会议,却反而被一个小混混刺伤了右臂吧?”,他解嘲般地笑了笑。
“在没有充足证据的情况下,”,我将手从积格勒的肩膀上移开,“一切都还只是假设——你也知道,珀迪塔女士、艾莎女士甚至面前的捷尔特博士,这些曾经看过真正剪刀手的人都已经死了,或者失踪了?这不也是一个很奇怪的事实么?刻意制造一个右臂上的伤痕并不是一件特别困难的事儿。甚至你昨晚看到的他的伤痕,也可能是他故意让你看到的假相——目的是让你作为他的又一个死亡证人?”
“好了?文泽尔!”,积格勒显然对我“死亡证人”的评价感到不满,“就算一切都如你所假设——那么,捷尔特博士的犯罪动机是什么呢?要知道,没有证据没有动机,即使你的假设在事实的重现上显得再怎么贴切,这一切在逻辑上也说不过去!”
“别在那个假设上多费时间了!”,卡尔推门进来,“我们现在至少有五位证人可以证明,这个假设并不成立?”
“Voici les nouvelles du jour.”
“Des obstacles la course.”
(法语:现在报告新闻。赛跑的路上布满了障碍。)“首先,积格勒探长,很遗憾的,昨天晚上?或者今天凌晨在停车场让几位护士将昏迷的你抬上担架车的,正是我们要逮捕的那位犯人——伊凡特·冯·托德。”,卡尔说。
“这么说,那家伙确实是用了急诊转诊的诡计了——具体的情况究竟是怎么样的?”,积格勒问道。
“有记录的转诊时间是两点二十五分——这个时间,是在急诊室值班的实习医生维甘(Vigan)写在转诊登记本上的,他同时确定救护车开动的时间正好是两点半。”
“这个时间和你所说的时间吻合。”,我对积格勒说。
“你昨晚在停车场也看到那辆救护车了?”,卡尔对积格勒说,“那你正好可以做我们的第六个证人。”,他看了我一眼:
“文泽尔,关于医师证的那个假说,至少在具体的应用上,你说得并没有错?”,卡尔稍顿了顿,接着说道,“一位名叫玛格丽特(Marguerite)的护士证明,她碰巧看到那位自称是转诊随行医生的医师证,上面的名字确实是捷尔特·内格尔。”
我们此刻的目光都指向了那张放在证物袋中的医师证——卡尔接着说道:
“而且,维甘和玛格丽特,以及另外的三名护士都可以证明——那位转诊女病人的外貌特征:虽然戴着氧气面罩,但大致从我问到的身高、发色、面部特征及衣着来判断——尤其是那件现在已经作为重要证物的 Replay 风衣,基本上可以肯定,那一定就是塔芙妮小姐。
我们的人稍后会请他们去塔芙妮的病房做一次辨认,以便确证这点。”
“?转诊病人的名字填的是狄尔瑟·赫拉斯——这当然是个黑色幽默,或者说是一个相当明显的暗示:文泽尔,你不会想到?对了,在你的印象中,担架车一般会是什么样子的?”,卡尔问我。
“一堆白色铁管加上数个轮子组成的移动床铺。”,我回答道。
“我知道你这个问题的目的。”,这时积格勒对卡尔说道,“我昨晚恰好观察过,第三医院的担架车并不是这样的——他的下面还有一个棺材似的铁皮箱子,里面大概是用来装病人的随身物品和一些相关的药物,以及急救设备的。”
“正是如此!”,卡尔答道,“他也可以用来装下一个身材高大的医学博士——我在电话里详细询问过这个细节。为了方便急救时使用,那个巨大的置物柜仅仅使用了扣锁;而且,里面的塑料隔板出于机动性考虑,都是可以轻易卸下的。”,卡尔得意地看了我一眼,“也就是说,文泽尔?一个假冒的急诊科医生,用一辆担架车转走了两个病人——另一个病人藏在担架车下面,这并非不可能:甚至这就是实际情况。”
我并不打算对如此确定的实际情况多说些什么——我问卡尔:
“有没有证人看到那位转诊医生的脸呢?”
“你终于问到重点了,”,卡尔笑了笑,“虽然这位医生戴了口罩并象征性地戴上了一幅金丝眼镜,加上转诊时比较慌乱,并没有太多人去留意他的脸?但有两点却是着实令人兴奋的。”,卡尔停顿了一下,“所有人均能证明那位医生的头发是金色和卷曲的。另外,在急诊通道推担架车的时候,一位名叫乔希(Josh)的男护士无意中转头看见了他的眼睛——茶色瞳孔!急诊通道的日光灯很明亮,他当然不可能看错。”
“?或许其他人也看见过他的眼睛,但都没有如乔希一般如此留意他瞳孔的颜色——你知道的,那种一回头时的注意,很容易令人印象深刻。”,卡尔补充道,“而且,有两个证人还注意到,他的白色医生大褂里面,穿着一件白底细黑色条纹的衬衣。”,卡尔撇了一眼一旁放着的尸体衣物,“而这里的这件衬衣当然是米色的——我们刚刚还留意过它左手袖口上的十字针。显然,从昨晚博士洗完澡,一直到几小时前,法医们为他脱下那些染血的衣服的这段时间里,他并没有换过衬衣?”,卡尔的这句话当然是对我说的。
“装载两个成年人的担架车一定比平常的担架车重上不少,你在这点上进行过询问么?”,我接着问卡尔。
“我恰恰想到过这一点,”,卡尔答道,“根据其中一位颇有经验的护士的说法,那些担架车下面的置物柜里,偶尔也会装上一些颇重的急救设施——据说那辆担架车确实是挺重的。这是护士乔希说的:在急诊通道的一个下坡拐弯处,车几乎都要倾斜了。”
“他可能就是在这时候回过头来看的那一眼?”,积格勒说——他低头想了一下,问道:
“目的地医院呢?”
“第二医院。不过那辆转诊的急救车至今都没有消息——除了随行医生之外,还有一位名叫埃塞尔·凯泽(Ethel·Kaiser)的年轻女护士和一位司机,现在很可能也已经?”,卡尔没有说下去。
“那位医生没说过什么话么?”,我问,“在推过躺着塔芙妮的担架车的时候,他肯定对急诊科室的医生说过一些话的——他至少也定下了转诊目的地。”
“没错。他对维甘说‘复合麻醉事故,错用氯胺酮?患者严重心脏代偿失调。手术室已经联系过,速转第二医院?’——天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这些专业词汇的。”,卡尔答道。
“声音特征呢?有没有法国口音?”,积格勒问。
“急匆匆的一句话?”,卡尔无可奈何地说,“法国口音也没有那么容易听出的——这点我倒是忽略了。反正等会儿我准备再去趟第三医院——我们这次需要有针对性地进行第二次现场勘查,希望能够找到一些切乎实际的线索?”
“我当然乐意回去换下这套奇怪的衣服,”,积格勒扯了扯自己的病人装,“它使我浑身都不自在。”
“你自然也会去的,不是么,文泽尔?你当然愿意知道些更详细的东西?”,卡尔问我。
我仅是点点头,并没有回答什么——卡尔或许会认为我此刻的样子有些沮丧吧:这倒无所谓。我现在依旧在思考这个案子——这些新的线索和见证人,并不见得就能够否定掉我之前的那个假设。不过,我倒是更加确信:
我们面对的确实是一个狡猾至极的家伙。
我的脑中已经有了些新的假设,我也同样需要一些新的线索来证明他们。
正在我们打算离开停尸房的时候,戴维斯匆匆地回来了:
“证物科的结果出来了。”,他对积格勒说,“医师证上没有任何指纹——犯人应该已经仔细地自己的指纹给清理掉了?”
“同时也擦去了博士原来留下的指纹?”,积格勒自言自语。
“上午那张纸的结果呢?”,卡尔有些着急地问。
“查到了几个指纹,但并不能确定是谁的?”,戴维斯有些忐忑地说。
“什么叫‘不能确定’,”,卡尔对这样的说法很不满意,“如果不是捷尔特博士或者狄尔瑟女士的,就一定是凶手的了——还可能是谁的呢?”
“这可不见得?”,积格勒说。
我也点点头。
“而且,”,戴维斯说,“证物科目前并没有捷尔特博士的指模样本?”,他看了一眼眼前的这具无头尸体,“显然我们无法从这具尸体上得到指模?不过,他们已经派人去博士家取证了。明天应该会有结果。”
实际上,我们侦探社就有现成的博士指纹样本,但我并不想让他们知道——我懒得专程回去取一趟。而且,总该让总局证物科的那帮家伙有些事情忙才是。
“那个涂抹的痕迹呢?”,我问。
“似乎还在分析中?”,戴维斯回答,“目前知道的是,使用了完全相同的油墨——这种情况下,他们那边的人说?要想还原已经基本上不太可能了。专家鉴定需要不少的时间,而且不一定有结果?”
戴维斯想了想,接着说道:
“另外,第三医院今年七月才刚刚开始建立员工的DNA档案。因为他们医院的员工数量很多,据说需要将近半年的时间才能完成。目前正在进行的有急诊科、外科、耳鼻喉科和住院部,其它部门似乎还没有开始?这些是我从电话里打听到的,不见得是准确的消息,但大体上应该没什么问题。”
“谢谢。”,我对戴维斯说,“我能要一份DNA和血型鉴定结果的复印件么?”,我问他,指了指眼前的这具尸体。
“当然。”,戴维斯有气无力地回答——这一趟下来,他想必是累坏了。
“Aimez-vous cet endroit?”
“Oui,on y est bien.”
(法语:您喜欢这个地方么?我喜欢,这儿很好。)“丢失的是安东尼医生的衣服,眼镜则是阿尔博特先生的——他昨晚下班时,将他忘在换衣间了?他经常这样。”
说这话的是昨晚负责八点到十二点时间段的值班医生威廉·格拉蒙。我环顾了一遍我们现在身处的这个换衣间,并且探出头去看了看窗外——虽然这个房间和博士昨晚所在的观察室之间隔着两个房间,但通过窗外连接的防火通道,加上一点开窗的小技巧,是很容易在这两个房间之间往返的。换衣间在这个楼层里有两个:稍大些的那个是护士专用的(因为她们在人数上占据优势),和护士值班室之间隔着一道门。医生值班室和护士值班室相邻,但离这换衣间稍远——大概相隔五到六个观察室(其中包括一个拥有六个床位的大观察室),其中包括一个拐弯,以及连通到住院部和急诊室的两个架空走道。
观察室里只有医院的内线电话,换衣间里则有一个能够接通外线的电话机(实际上是医生值班室的分机之一)。卡尔的人已经查到,昨晚呼叫排障部门的电话就是来自这个号码:
但他们无法确定是来自哪个分机——除了这个分机以外,护士值班室和清洁用品室里还各有一个分机:证物科的人试图分析指纹,但是一无所获。
实际上,清洁用品室,每个观察室以及值班室甚至大厅走道的储物箱里都能找到至少两双以上的崭新医用塑胶手套。
“如果那家伙忘记准备手套也不要紧,这里可有的是。”,积格勒这样说。
“要潜入的话,最好的选择就是清洁用品室。”,埃斯特这样告诉卡尔——自从昨晚两点多到达现场之后,他就没有离开过这里。他领着我们来到清洁用品室,威廉医生也陪着我们。
确实如此:二楼的清洁用品室,整栋楼里唯一称得上“隐蔽”的防火梯就设在这个房间的窗外——另外的两个分别在护士值班室和大厅另一侧的一个八床位的大观察室窗外:前者理所当然地被排除在外;而后者昨晚也躺着两位病人,以及他们的总计三名家属——那房间彻夜亮着灯,再笨的小偷也不会选择那个地方作为潜入的突破口。
清洁用品室,下午四点半钟结束整层的最后一次打扫之后就被反锁:没有钥匙,即使外面有人听到里面有古怪的响动,一时也打不开门。而且,这个房间里有各种各样的小工具:
手套、医用口罩、纱布、螺丝起?甚至大型扳手和尖口钳——这个天堂般的地方可千万不能被本市那些手段高超的小偷们得知,否则,他们很可能会将这整栋楼都悄悄搬走。
“那家伙从清洁用品室的防火梯爬上来,撬开这扇窗户?”,埃斯特指着那扇可怜的窗户——窗拴上的簧片都被撬弯了,上面满是闪光的金属屑,“我敢打赌他自己准备了手套——因为我们没有在这里查到任何指纹,除了那两个在这里工作的清扫婆之外。”
他又看了一眼那扇窗户:
“但是,窗户上原有的指纹被擦去了——那当然是昨天轮班的清扫婆在晚上关窗时留下的:他打算清理掉自己进来时的指纹,因此将这些指纹也统统擦去了?”,他指了指窗户上几处取证过的地方,“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如果有人想从外面进来,很难不碰到这些地方的——而这些地方都有用玻璃布擦过的痕迹。”
我们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埃斯特对自己的解说到目前为止所获得的成功显得得意洋洋:
“然后就再简单不过,根据积格勒探长和卡尔刚刚所提到的线索?”,他咳嗽了一声,“他在这里打了一个外线电话到局里的排障部门,通知他们到这边的停车场取一辆车牌号为的、意外启动不了的警车——‘这里是总局的积格勒·埃佩尔小队,我们的车出了问题,但出于任务原因无法离开,请速派排障车至第三医院停车场,车牌号是FZ-P3091,重复一次,车牌号是FZ-P3091?车在入停车场左手边第三排,倒数第二个车位。谢谢?’,这样的说法可很不专业,排障车队的值班员竟然就听话地派车出来了——真是?”,他模仿着积格勒的声音说出这段经过卡尔确认的、昨晚排障部门收到的电话内容——还好他及时发现我们的大胡子探长在听到这段内容时的窘态和尴尬,立即跳过了这段:
“?咳,通话的时间确认是凌晨一点四十五分左右——那家伙显然计算好了排障车到来的时间:不过,应该还是有些失误的——按照距离来计算,立即派出的话,抵达的时间应该在两点钟前后?昨晚那位小伙子司机多喝了两杯咖啡,又是个新手,晚了十多分钟才到达:
那时候我们也差不多到医院了?特警队的很多人都看到了那辆拖车,但却没人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守在外面的几个伙计甚至还跟那小伙子司机打了个招呼?那个时候是两点二十分,我和积格勒探长初次见面?”,他对积格勒笑笑,但积格勒并不搭理他——我们的大胡子探长显然还对他之前的那段话有些在意。
埃斯特只好收回了自己的笑容,继续说道:
“?如果我是那家伙,我就躲在停车场的哪个角落里,监视着那辆警车,等到拖车将它拖走了之后再下手——估计的事情总是会有出入的,人不能总是靠运气行事?”
最后的这句话当然是十分正确的。
“然后他再出去,由防火通道?这些‘每层楼被风吹起的铁制长裙’,”,埃斯特用了一个不太恰当的比喻,“那家伙的运气不错,没有被那个大观察室里的病人发现——那时候大家应该都困得不行了,谁还在意窗外行走着的究竟是一个人还是一只猫?”
我对这个论断不太赞同,埃斯特的话立刻就前后矛盾了——观察室和凌晨的医院,这两个概念完全可以用作安静的代名词。如果说当晚守在走道上的积格勒他们听不到防火通道上的动静倒还情有可原,但要悄悄地从一个亮着灯的、现在已经确定有五个人在的大观察室窗外悄悄溜过:这件如此冒险的事情,单单相信自己的运气肯定是不行的。
但却没有人否定那个窗外可能曾有人走过——他们自己也不太确定。有着正常生物钟的自由意志市居民,如果在某个凌晨的那个时候依旧醒着的话,多半也有些精神恍惚:我们因而不能否定埃斯特的这个假设,运气和冒险的成分必须计算在内,就像概率论的客观存在一样,不可逃避。
“他来到刚刚的换衣间——他事先一定确定过这里的地形?”
“不可能?博士昨晚来到第三医院纯属偶然。”,积格勒低声地说。
这是当然:凶手不太可能会为了一次可能发生的晕倒事件而特地去调查一间最近医院的观察室所在楼层地形。
埃斯特沉默了一会儿,他显然没有考虑到这个细节。
“我们可以假设他在跟踪博士到达第三医院的路上临时拟定了这个计划?”,埃斯特更改了自己的假设。
“这样的话,我们只能说他是一个‘如此天才’的罪犯了。”,卡尔耸了耸肩。
这倒未见得——根据内部资料我们知道,伊凡特早在2000年6月就拜访过捷尔特博士的诊室,之后也多次找过捷尔特博士:他是第三医院的常客,想必对医院的建筑构造和作息安排都有了相当的了解。当然,这点并没有办法考证——我想说的是,看上去如此周密的作案计划(当然,我心中自然还坚持我自己的那一套假设),仅凭灵机一动是很难面面俱到的。
“他确实比南门监狱里的大部分犯人智商高?”,我这样说。
埃斯特对我们的评价不置可否,他接着说道:
“无论如何?他来到刚刚的换衣间——我们知道,他将那份死亡通知送到了博士的洗手间里,那么,他肯定也有办法偷到博士过期的医师证了?”
“这点说不通!”,我说,“既然他没有预先想到这个计划,为什么要取得博士的医师证?
在博士晕倒并送往第三医院的途中,李希特街58号一直有警察把守,他也不可能在之后才进去取到这证件?”
卡尔和积格勒都沉默了——他们知道我所说的有道理,这显然是一个逻辑上的矛盾。
但是埃斯特却有他的想法:
“有没有可能?博士的晕倒是伊凡特刻意安排的。你们也知道,离博士家最近的医院显然是第三医院。只要博士晕倒,肯定会在第一时间内送到第三医院;而且肯定会送到观察室——这样,这个计划的预先安排性也说得通了。”
这是个很好的设想!没想到,一直沉默的威廉医生,此刻也给了这个设想有力的支持:
“昨天博士的情况,症状上并不像是因为过度紧张而昏迷,从肌张力的变化和胸式呼吸的减弱这两点来看,倒和误用吸入性麻醉剂比如麻醉乙醚后的症状类似——可惜我并没有想到要进行一次血检,否则结果会很明显?”,威廉医生叹了口气。
我很高兴出现了这个新的线索——这个线索显然对目前的这两个假设都是相当有利的:
当然,对埃斯特现在说的这个假设尤其有利(相反,对我的假设只是一个合理的补充)。
戴维斯曾提到过,尸体血检的结果中,血液中仍有部分的麻醉乙醚浓度残存;并且尸体呼吸道和肺部有粘液过量分泌的痕迹——这并不是一个奇怪的结果,塔芙妮的血检结果以及被迷倒时的描述也指向这一点。
本市诸多策划迷药绑架案件的罪犯们,在药品的选用中不考虑甲氧氟烷和笑气而多半选择麻醉乙醚,并不仅是因为容易到手这么简单——麻醉乙醚的血/气分配系数(作者注:此系数为影响吸入麻醉药恢复期快慢的重要因素之一,另外的两个因素分别为肺血流量和肺通气量)在吸入麻醉药中显得尤其大,安全系数较高,恢复期也令人满意,在实际应用上有着诸多的好处。
但这里却依旧有个疑点——倘若正如埃斯特所假设的,博士的晕倒是伊凡特的刻意安排,那么,犯人是在什么时候用迷药迷倒博士的呢?麻醉乙醚的诱导期相当长,并且还是吸入性的——那么,由昨晚在别墅初见捷尔特博士时,他的亢奋状态来看,应该并没有被人预先下药。在客厅里交谈的时候,我一直坐在博士的身边,犯人当然更没有机会使用沾有挥发性麻醉剂的湿毛巾捂住博士的嘴我回想着当时博士的一举一动——我们四个人留在客厅里,我和博士坐在一起,塔芙妮坐在侧边的单人沙发上,威利没有离开扶手椅?捷尔特博士讲述着伊凡特的童年故事,塔芙妮记录着,捷尔特博士讲到小伊凡特的祖母,然后长吁了一口气,喝了一口水那杯放在茶几上的水!!
“卡尔!”,我立即对我们的黑人探长喊道,“你能马上联系到李希特街的现场么?”
“怎么了?你想起和博士晕倒有关的线索了么?”
“客厅沙发旁的茶几上,有一杯水!”
卡尔立即出去打电话了。
“医生,你早说这个就好了,”,埃斯特高兴地拍了拍威廉的肩膀,转头对我说,“这样一切也都合理了!?我现在还有很多的现场线索没来得及引用呢!”
“如果我没弄错,”,积格勒则对我说,“那是个带圆形把手的白色杯子。”
“一点没错。”,我回忆着这个在印象中有些模糊的杯子造型,“?杯子外壁上似乎还印有一些文字,但我当时并没有特别注意。”
“印的字是‘自由意志市第三医院/1996’,字的下面还有一个徽标,”,积格勒接着我的话说道,“那大概是医院的福利之一——杯子是博士专用的,和会客用的杯子不同,不会弄错?”
“博士晚上回去后用过那个杯子么?——我是指,在我们到来之前。”
“应该是没有?你们来按门铃的时候他才倒的那杯水。”,积格勒回忆道,“而且是直接从自来水管接的水?杯子之前一直放在冰箱的台面上,一个相当显眼的位置?”
昨天晚上博士从总局回家之前,李希特街58号并没有警察留守——这样看来,犯人提前在杯子里下药的假设目前自然也无法反驳了。
“?我可以继续了么?”,埃斯特期待着我和积格勒临时插入的对话赶快完毕——以免过长的隔断会打断他刚刚的思路:这个案子的细节确实是相当复杂。
我点了点头,积格勒则摸了摸他的大胡子。
“?好的。既然已经能够确定,他事先就安排好了这个计划,一切就好解释得多了——他来到刚刚的换衣间,比较一番这里衣服的大小之后,选择了安东尼医生的衣服。”
“安东尼医生的身材如何?是否和积格勒探长差不多?”,我问威廉医生——捷尔特博士和积格勒的身型差不多,这个问题的用意十分明显。
威廉医生打量了一眼我们的大胡子探长,“安东尼要稍微矮些,”,他确定地说,“不过,医用大褂一般都设计得比较宽大,”,他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医生服,“即使那位偷衣贼比探长的身材还要高大些,也还是能够穿下这件衣服。”
“从身高上来讲,”,积格勒提醒我,“伊凡特跟博士应该差不多——已经死去的几位受害人都曾经证实过这点,即使那家伙看上去比较憔悴。”
如果伊凡特是个小个子——我这样想,这点就会是一个显然的漏洞:可惜内部资料里并没有提到关于伊凡特身高的线索,否则,我也不必问这样一个问题了。
“安东尼医生的医帽丢了没有?”,我继续向威廉医生询问。
“只丢了医生服,”,威廉说,“不过,医帽是均码的,而且换衣间有很多已经没人使用的旧医帽,所以?”
埃斯特对我们频繁的插话感到很不满意,这一次,他不再询问我们他是否可以继续了——他打断了威廉的话,接着说了下去:
“所以这也不算是什么了不起的疑点?他套上了一顶医帽,并且戴上了可能是之前在清洁用品室拿的口罩。为了伪装得更像医生些,他还顺手拿了桌上放着的、阿尔博特先生的金丝眼镜。然后穿上了安东尼医生的衣服?”
“这些事情显然不可能是在那时候做的。”,我无可奈何地再次打断他,“根据威利和纳夫普遇害的现场来看——威利的脖子被刺穿,喷溅的血液弄得到处都是,如果穿着那件医生服送塔芙妮去转诊,值班的护士一定会立即报警!”
“这句话至少有一半是错误的?”
这时清洁用品室的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塔芙妮,跟在她身后的是一名年轻的医生,和一位女护士。
“很高兴你醒了,我亲爱的塔芙妮——辨认已经做完了么?”
“早就做完了,”,塔芙妮对我笑了笑,“证明我确实是昨晚两点二十五分被转诊到第二医院的狄尔瑟·赫拉斯小姐。”
然后,我的助手转身问那位年轻的医生:
“维甘医生,昨晚要求转诊的那位医生——根据你刚刚说的,他的医生服上是否有血迹呢?”
“没有,”,这位实习医生说道,“我看得很清楚——他的衣服很干净。”
埃斯特听到这话,赶紧对他的描述进行了修改:
“那么,他是在杀死威利和纳夫普之后,进了博士所在的观察室才开始换装的。”
“他随身带那么多东西一定很麻烦,”,我的助手说,“实际上,那个观察室的窗户开了一点点——威廉医生说过,在通风的环境下,对昏迷者的自主呼吸比较有帮助。”
威廉医生点点头,肯定了塔芙妮所描述的情况。
“好的好的?”,埃斯特只好对自己的说法再次进行更改,“他从外面的防火通道进到博士所在的观察室,将他偷来的那些东西暂时放在那里,然后?”
“他带着那么多东西经过那个有五个人在的、整晚都没有关灯的大观察室也相当困难?”,在辨认做完之后,塔芙妮显然已经向特警队的人以及医院里的相关人员打听过昨晚的情形——加薪确实大大提高了我得力助手的效率和积极性。
“这个?”,面对这个难点,埃斯特一时也提不出一个合理的修改方案了。
“我刚刚询问了今天在这里轮班的波佩(Poppy)女士——她和另一位女士负责这个楼层的清洁工作。”,我的助手环视了一遍这个狭小的清洁用品室,指着靠窗左边的一个挂衣钩,接着说道:
“这里也曾挂着一件医生大褂,是一位上个月调走的医生忘在这里的——波佩女士觉得丢掉可惜,就暂时挂在这里:她大概会将这件无用的衣服剪成擦窗的抹布——谁都知道玻璃布没有帆布好用。”,塔芙妮耸了耸肩,“可现在却不见了。”
我对塔芙妮的工作感到相当满意——这样一来,在之前的某个疑点上,我们就可以避开概率论了。
“我在笔录里说过,”,塔芙妮顿了一下,似乎是在寻找为她做过笔录的卡尔探长——可惜他此刻并不在这里,“在我被人迷晕之前,曾看到博士躺着的床上放着一件满是血污的医生大衣。”
我的助手在这里停住了,她大概希望有谁能够接着这句话说下去——见大家都不作声,塔芙妮只好接着说道:
“这个房间里也有医帽——至少形式上是医帽:清洁人员和医生戴的是同一种白色帽子,”,塔芙妮笑了笑,“而且还有口罩,外加他先前偷到的医师证:换句话说,伊凡特在进入这个房间之后,就已经可以化装成一名医生了。”
这正是我刚刚所想到的——我赞许地对塔芙妮点了点头,示意她接着说下去。
塔芙妮得意地笑了笑:
“既然他已经成为了一名医生——我们当然清楚,一名医生是不会被病人所怀疑的?”
我很期待塔芙妮自己想出的精彩推理,至少,在听到这句话的后半部分之前:
“即使走在防火通道上也一样。”
塔芙妮的这句话说出来之后,整个房间先是沉默了那么几秒钟,然后,埃斯特首先大笑起来,积格勒也跟着笑了起来,几个医生和护士,也相继笑开了。
我没有笑,如果我现在不纠正塔芙妮的错误,我天真的助手只会在错误的基础上越走越远:
“塔芙妮,显然大家不知道你如此爱开玩笑,”,我走到面对着一片笑声显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塔芙妮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但现在显然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后面的情节,还是由我来帮你补充完整吧。”
我看了大家一眼——大家也知道现在的场面确实不妥,便很快收敛起了各自的笑容。
塔芙妮还想说些什么——我当然知道她还想说些什么,我用眼神悄悄向她示意了一下:
这是我们侦探社里特有的暗号,表示我期待她保持沉默。
塔芙妮听了我的话,现在,我的助手当着大家的面,对我做了一个“请开始”的手势。
这个时候却又有人推门了,是卡尔:
“杯子的事别提了,”,我们的黑人探长怒气冲冲地说,“那个没点脑筋的维戈——他将那个放在茶几上、还有大半杯水的杯子用洗洁精和洗碗棉清洗得干干净净,用开水烫过之后,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他说他以为那是会客用的杯子,我的天!!”
这时他才注意到塔芙妮也在场,他对塔芙妮点了点头,换了稍缓和些的口气:
“杯子已经送交证物科了,不过,能查出什么东西来的希望很小。我们的人也开始在李希特街58号附近展开问询,如果运气好的话,可能能够找到一两个碰巧目击到那个鬼鬼祟祟潜入者的证人?”
“我们的运气恐怕不会那么好?”,积格勒捻了一把自己的大胡子,自言自语道。
“快继续吧!”,埃斯特嚷道——他显然对于我的接手表示不满。
“好的?但我依旧需要你的帮忙,埃斯特队长。”,我对埃斯特说,“最好,我只解说此处这个小小的疑点——之后的部分,还是由你来完成:毕竟,这里面尚有很多我们并不清楚的细节?而且,你刚刚的解说确实十分精彩。”
听到我意外的赞扬和谦让,埃斯特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哪里?你还是快点开始吧。相信你会说得比我好。嗯?细节方面的东西,如果需要的话,只管问我就是。”
我点了点头:
“他在清洁用品室打了电话,换上了这里的这件衣服?威廉医生,上周离开的这位医生的身材,是否和安东尼医生差不多呢?”,我问威廉医生。
“嗯,彼得医生:他比安东尼略高一些,但肯定是穿相同的尺码——本院的医生服总共就只有五种标准尺码。”,威廉医生答道。
我对他点点头,接着说道:
“他在这里化装成了医生,然后退回到消防通道,来到隔壁的观察室,从那个观察室出去,来到走道上?”
积格勒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埃斯特和塔芙妮则同时“哦”了一声。
“既然他已经化装成了医生,就没有必要还在消防通道上走动了——观察室的走道上走着一个看上去比较陌生的医生,对于一个大医院来说,应该不算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说这句话的是卡尔——现场的医护人员点点头,算是对他推理的赞同。
“没错?”,我接着说,“他就这样来到医生换医间门口——途中经过那个有五个人的大观察室,医生和护士值班室,以及许多空置的独立观察室:他当然非常小心,而且运气很好,没人在走道上碰到过他——埃斯特队长,笔录上能说明这点么?”
埃斯特点了点头:
“应该说,那时候恰巧没有人在走道上经过。”
“好的?从积格勒小队昨晚所处的、博士观察室外的走道上,是看不到换衣间门口的情况的——我们刚刚都去过那个换衣间,从门口也看不到昨晚的凶案现场:走道设计所选取的弧度,恰好给了我们的犯人一个最好的掩饰,让他可以顺利完成接下来的计划。”
“这点我也可以证明?在拐过最后一个走道口之后,还需要走一会儿才看到?那个现场?”,塔芙妮的声音有些恍惚——她肯定又想起昨晚在这儿发生的事情了:我可怜的助手。
我拍了拍塔芙妮的肩膀,接着说道:
“然后就正如埃斯特队长所说的。他拿了阿尔博特先生的金丝眼镜以及安东尼医生的衣服——在这个假设中,他很可能还额外拿了一顶医帽,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假设?老板?难道你现在所说的不是昨晚在这里所发生的事实么?”,塔芙妮有些不解地问我。
“可能是,也可能不是?”,我回答道,“我还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假设——但在有充足的证据之前,我并不太想将它公之于众。”
卡尔听到这话时咳嗽了一声——他知道我所说的“自己的假设”所指的是什么。
“回到我们的话题——他在换衣间里给护士值班室打了一个电话:电话内容我们大家都很清楚。之后,再次回到防火通道,来到隔着两个房间之外的、博士所在的观察室。在这个假设中,博士或许还没有醒,或许已经睡着了——总之,他用麻醉乙醚将博士麻醉,然后躲在观察室里,等待机会——他应该是在这个时候准备好了担架床。”
“这也是我们查不到那个所谓‘来自医院正门口的电话亭’的电话的原因,”,埃斯特补充道,“分机电话是没有记录的——换句话说,昨晚的那个电话一定来自某部分机。”
“除非那家伙受过通讯干扰的特工训练?”,我笑了笑,转头问埃斯特,“关于麻醉乙醚的来源,不知你查过没有?”
“他难道不是预先准备好的么?”,埃斯特有些惊讶地回答,“很显然的,之前在博士家,他就已经用了一部分了——这次他只不过是使用另外的一部分。”
“根据诱导时间和麻醉方式来看,”,我说,“犯人在李希特街58号使用的,应该是固体状的迷药,并非是挥发性的麻醉乙醚。”
“否则塔芙妮、威利、纳夫普和文泽尔都会和博士一起倒在客厅里了。”,积格勒笑着说。
我们大胡子探长的说法,当然有些夸张了。
“他也可以预先准备两种迷药的——固体迷药和液体乙醚。”,卡尔说道。
“这是一种可能,”,我答道,“但如果麻醉乙醚能够在这里轻松弄到的话。”,我看了一眼在场的医护人员,“他也就没必要分开去买了。”
其实我这句话的逻辑性明显不足——购买非法麻醉药品的犯罪者们,即使是需要不同种类的药,也可以在一个中间商处指定。买一种药和买更多种药,除了付出钞票的多少外,并没有太大差别。我在这点上逗留的目的,主要是想为我的另一个假设寻找证据。
“药品室里当然有麻醉乙醚。”,威廉医生说,“不过,那个房间紧邻着医生值班室,而且一般都锁着门,也没有窗户——钥匙昨天轮到我管,应该不可能被人悄悄偷走。”
“即使在药品室里,麻醉乙醚也和硝化甘油一起锁在药柜里,”,维甘医生补充道,“对于这些极易燃烧爆炸的药品,医院的管理一向是十分严格的。”
“别的地方也还是有的?”,维甘医生身旁的那位护士小心翼翼地说。
“哦?玛格丽特,你既然知道,怎么不早点说?”,塔芙妮性急地问——我们现在知道,这位红头发的年轻护士,就是昨晚在送诊时碰巧看见医师证上名字的那位玛格丽特了。
“这个?”,她看了一眼现场的几位警官。
卡尔看出她有所顾虑,便对她说道:
“你只管说出来?即使是医院在某些事情上违规,我们也不会追究的。”
积格勒瞪了卡尔一眼,但又马上将这眼光收回了——十年前的积格勒是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如果我此刻依旧是一名探员的话,不知道我会怎样做。
玛格丽特犹豫了一下,小声地说道:
“那些担架车?”,她有些胆怯地看了两位医生一眼,“下面的置物柜里就有麻醉乙醚。”
“?也有硝化甘油。”,威廉医生叹了一口气,结过了玛格丽特欲言又止的话头,“一切都是出于急救时的方便考虑。这些当然是违反卫生局规定的——但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简单的手术器械,个别的担架床下也有放置:其实每个医院的做法都差不多,这该是心照不宣的事情??”
我点了点头,立即将话题从这个敏感的地方移开:
“我知道了——至于那条有着医院味道的湿手帕,”,我看了一眼塔芙妮,“每个观察室都有不少。这样,犯人的道具也算是齐全了。”
“?就等着我被那个电话调开了。该死!我怎么会这么没有警惕?”,积格勒听到这里,使劲地抓着自己的大胡子,摇了摇头。
“换做是我也不会想到的,”,卡尔安慰积格勒,“?那家伙实在是太狡猾了。”
“?积格勒离开之后,塔芙妮赶去护士值班室求援。这是那家伙一直等待着的机会——他突然从观察室里出来,在威利和纳夫普完全无法预料的情况下,将他们杀害了。”
“他甚至还套上了换衣间里一双没有人要的旧皮鞋。”,埃斯特补充道,“换衣间里少了一双硬底都快被磨坏的旧鞋:他穿着这双可能不太合脚的鞋在这楼层里小心翼翼地来回走动,即便留下了脚印,我们也很难由几个硬地脚印简单确定他的身高和体重信息?”
“那双鞋也是彼得医生的?”,威廉医生小声说道,“他可是帮了犯人的大忙?”
“但除了塔芙妮小姐的高跟鞋印外,我们却没有在现场找到任何其他的带血脚印?”,埃斯特接着说道,“他的准备做得相当周全,运气倒也格外地好。”
“那个残忍的家伙,”,积格勒说,“纳夫普如果不是离门近的话,大概也会被刺穿喉咙——他最擅长用这种方法给我们警告?”
“他也可能不是由同一个门回去的,”,埃斯特说,“博士所在的观察室和旁边的观察室是相通的。”
“嗯?这也可以解释担架车是怎么弄出去的。”,卡尔接过埃斯特的话,“他杀死威利和纳夫普之后,站在一个血迹不会迅速蔓延到的位置。先摘下那顶医帽,然后用它将脱下的血手套包住,最后脱下沾血的医生服。他将它们放在一个什么东西上,来到相邻的观察室,从那个观察室回到博士所在的房间,将昏迷的博士移到已经准备好的,担架床下面的置物柜里,并将带血的医生服给丢到空空的病床上。”
“走道上少了一个放水果用的托盘?”,埃斯特再次给出了有用的证据。
“那么他当然将这个托盘、医帽和里面裹着的手套也一并丢进了那个置物柜。”,卡尔对埃斯特点点头,“?并且,他还没有忘记将早就准备好的那张死亡通知压在那件衣服下面。”
“?证物科同样没能在这张纸上找到任何指纹——他可能重新戴上手套之后才做的这一切。然后,他藏在靠近门的一个隐蔽角落里,等待塔芙妮的归来。”
卡尔停止了讲述。大家的目光也都移到了我的助手身上,这让她有些不自在起来:
“好了。我没事的?”,她对我们的黑人探长说道,“说下去吧?我没事了。”
卡尔点了点头,继续说道:
“那张纸被他对折了三次,放的时候他竟然还有时间去展平它——更夸张的是,上面连一点衣料纤维都找不到,物证科的人说他是将这张纸放在保鲜袋里带到现场的。”
“我完全相信这一点。”,埃斯特咂咂嘴。
“其余的死亡通知也一样。”,积格勒补充道。
“?塔芙妮回来的时候,被现场的惨状所惊吓,在进入观察室的时候基本上是处于恍惚状态。在看到床上那件用来吸引注意力的血衣和那张死亡通知时,由于过分惊恐,甚至连自己被人用湿手帕悄悄捂住了嘴都无法察觉。”
塔芙妮点了点头,认同了当时的情况:
“我当时实在是害怕极了?”,我的助手有些歉疚地对我说。
“好了,我只负责笔录中所了解到的内容。”,卡尔对我说,“下面轮到你了,文泽尔。”
“乐意之至。”,我将案件的重现(我再次重申,这只是其中的一种假设)继续下去,“他戴上阿尔博特先生的金丝眼镜——安东尼的医生服、口罩和医帽应该是在塔芙妮进来之前都已经穿戴好了的。他肯定已经考虑过最坏的情况:如果塔芙妮挣扎并逃脱,他要避免塔芙妮看到他的脸;穿上医生服也有利于他从医院里全身而退。”
“?他将塔芙妮安置在担架床上,伪装成急救病人的模样。那件血衣也放回到置物柜里。”
“维甘医生,”我突然问道,“我记得你们的证词里,说到塔芙妮在担架车上时,是戴着氧气面罩的。”
维甘愣了一下,回答道:
“没错。”
“那么氧气的供应呢?是来自放在置物柜里的简易氧气瓶么?”,我接着问。
“是的。”
“简易氧气瓶的大小呢?我是指,在置物柜中已经躺着一位如积格勒探长般高大的活人的同时,有没有可能再放下一个简易氧气瓶呢?”
“应该很困难——除了氧气瓶之外,还有一个调节用的缓冲气阀和容量记录器。那套设备比较老旧,占的位置也比较大?”,威廉帮助我们的实习医生回答道。
“我知道你这些问题的意图,”,埃斯特说道,“很抱歉打断你的话——不过,我们在观察室里发现了一个这样的供氧装置。这套装置被放在一个十分不显眼的角落里:除了缺少一只连接氧气面罩的通气管之外,和其它放在担架车置物柜里的供氧装置没什么不同??”
“这么说,他将氧气面罩给塔芙妮戴上,通气管照样连接置物柜,但里面却什么都没接上?”,积格勒吃惊地说,“那家伙太狡猾了!”
“供氧装置是置物柜里的标配么?”,我问威廉。
“原则上是的,”,威廉回答道,“但实际上,并不见得每个置物柜里都有?其余东西也是这样,供应部门在这些备用物品的准备上遵循‘三分之二原则’。只在每年度的卫生局检查期间做到百分之百。”
这并不是件十分令人尴尬的事情,警局里的情况也类似。
“接与不接氧气瓶有什么区别么?单从氧气面罩和通气管来看。”,我继续问。
“没有太大区别,它们都是用硬塑料制的?即使里面没有供气,在紧急的情况下,也看不出什么区别来。”
“好了,文泽尔,可以继续了。”,卡尔有些垂头丧气地说道,“我必须说,在细节上,我们被这位狡猾的犯人给彻底打败了。”
“好的?一切准备妥当之后,借助连通两个观察室的那道门,我们狡猾的犯人将担架车推到另一个房间,然后再从那个房间推到走道上,以躲过走道上的血泊。他推着这辆担架车,经过架空走道来到急诊室,找到值班的维甘医生?”
我顿了顿,接着说道: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大家都知道的了,我也没有必要在这上面浪费大家的时间。现在,我想再去昨晚的现场看看——埃斯特队长,能给予我这个非警方人员单独勘查现场的临时权力么?”
“还有我的。”,塔芙妮赶紧接上我的话。
“你们在这个案子上拥有特权。”,埃斯特说道,“理查德处长给我来过电话——而他是我的顶头上司。”,他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我们在这个狭小的清洁用品室里待的时间,实在是有点太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