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这样了。”希拉说。她跳着走过来,看着损坏的设备,“游戏结束。”
“不,”内特说,“肯定有办法能修理或跳过——”
“储藏室!”薇科喊道。
内特只比她慢了一拍,希拉是两拍。“肯定是这样,”内特说,“肯定有备用品。”
薇科看着玻璃管阵列,前后扫视片刻,点头道,“就是保险丝而已。这个区域的规格相同,那个区域的——”她向底部几排打个手势,“——是另一个规格。我们需要五个这种规格的。”
她撩起衬衫卷在手上。内特看见她的腹部有一大片瘀青。她隔着衬衫抓住一个玻璃管,摇晃几下,“噗”的一声拔了出来。玻璃管的两端有黄铜封帽,其中一端带三叉簧片,就像接地的插头。
“烫手吗?”希拉问。
薇科摇头道:“一个电工朋友说过,皮肤上的油脂和汗液会腐蚀玻璃器件。给我一块抹布之类的东西。”
内特找到一卷打开了的纸巾,扯出三张。他在门口与薇科会合,“咱们走。”
她用纸巾包住玻璃管,两人顺着走廊跑向后楼梯。
罗杰决定拿开抵住大门的那只脚。安全门已经被破坏,看守怪物正在用长矛拆大门。一根骨矛刺穿小窗,朝着他的方向搅动。
他深吸一口气,又开了两枪。一个怪物尖叫着从窗口跳开。罗杰按捺住继续扣动扳机的冲动。
克里夫和黛比来到大堂支援他。他们没有武器,但总比让他一个人面对怪物强。
罗杰再次举枪。他不确定还剩下几粒子弹。他强迫自己再次吸气。
外面的怪物渐渐少了。他尽量集中精神,想确定这不是他的幻觉——确实少了,看守少了一半。他能看见外面的台阶栏杆和前院的一棵小树。
就在他看着的时候,剩下的几个怪物从门口一步步退开。他直起腰,看见两个怪物已经回到了台阶底下。它们跳下开裂的水泥板,回到沙地上。
他瞥了一眼克里夫,“被我吓跑的?”
看守砸碎了后门上的窗户,但窗户太小,它们爬不进来。它们使劲擂门,门为之颤抖,但看起来还撑得住。鼓胀的眼睛盯着内特和薇科,哼唧声和吼叫声不绝于耳。一根长矛伸进来,刺向内特和薇科前方的空气。两条手臂(一对右臂)探过窗口,向着他们挥舞。
“快走。”内特说。他顺着楼梯又下了几级台阶,身体紧贴墙壁。克里夫那根绳子绷得紧紧的,横贯楼梯平台。要从绳子底下钻过去,他们就必须放弃防备,要跨过去就会暴露在怪物的攻击之下。
“我建议钻过去。”薇科读懂了他的思想。
“对。”他说。
他弯下腰,蹲着从绳子底下走过去。走到一半,有东西扫过他的后背,他连忙跪下,然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大腿疼得火烧火燎。他举起拳头,随即意识到他碰到了绳子。
薇科考虑了片刻要怎么处理纸巾裹着的玻璃管,然后把玻璃管塞进衬衫口袋,手脚着地爬了过来。
爬到一半,一个看守把脑袋伸过小窗向下看。它号叫起来,一条细长的手臂探进室内,向薇科挥舞。宛如钩爪的指甲擦过薇科的头发,它转动手臂,再次抓向薇科。内特伸出手,双手插进薇科的腋下,将她拽了过来。两人半跑半爬跌跌撞撞地逃离楼梯平台。外面的看守缩回身体,像是知道这会儿再怎么折腾都是浪费精神。
“你没事吧?”
“好得很,”她又用手臂捂住腹部,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玻璃管,“还是完整的。”
两人勉强站起身,跑向通向储藏室的最后几级台阶。挂锁悬在搭扣上,把手无法转动。
内特在全身上下摸索,在抽痛不已的伤口附近碰到一件东西。他低头去看,见到了蒂姆给他的手枪。枪还插在内特腰间。
“向后站。”薇科说。
她比内特领先一拍,抽出自己的手枪瞄准挂锁,笨拙地用双手握着枪。第一枪打偏了,在门上打出一个窟窿。枪声在地下室的水泥走廊里震耳欲聋。第二枪打高了。
“当心,”他喊道,“房间里全是保险管和灯泡,没忘记吧?”
她再次扣动扳机。
挂锁变形。再一枪,挂锁四分五裂。
内特伸手敲掉搭扣剩下的部分。薇科压低枪口,再次扣动扳机。一道火花,门把手旁边的木头爆开一块。她再开三枪,门把手四周的木头变成碎屑。她扭头看一眼内特,内特点点头。他后退半步,抬腿踹门。储藏室的门从侧面断裂,向内打开。
“二位,”黛比在楼梯上面喊道,“它们走了。螃蟹怪人都走了。”
内特和薇科对视一眼,“为什么?”
“不知道。”
“肯定没好事。”薇科嘟囔道。
“同意,”内特说,“咱们快找到保险管,尽快离开。”
薇科把手枪插回枪套里,领着内特走进储藏室。
两人各拉过一个纸箱打开。内特那箱是塑料水管配件,薇科是积灰的旧录像带。两人推开纸箱,扫视其他纸箱上的标签,各自再次拉过一箱打开。这次内特的是一箱螺旋灯泡,包装上声明它们符合节能标准。薇科推开她手边的箱子,抬手去拿另一个箱子。内特单膝跪地,从最底层的架子上抽出一个箱子。
一分钟后,薇科喊道:“找到了!”
内特看见过这个纸箱,觉得太新所以没打开。这个纸箱平整而光滑,折角没有起皱,胶带还是透明的。薇科不像他这么挑三拣四。
纸箱内部隔成二十个区间,装着一个个用泡沫塑料薄膜裹着的玻璃管。薇科抽出一个,拆开纸封,解开薄膜。
里面正是那种玻璃管。薇科拿起她从机器上拔出来的那个玻璃管。新的玻璃管明显更干净,一尘不染。黄铜闪闪发亮,里面的细丝和电路发出崭新的光芒。
太新了,内特有一瞬间这么想,但只想了一瞬间。他看见门口有什么东西向他飞来:一只穿着人造革皮鞋的脚忽然弹出,踢中了那一箱玻璃管。纸箱顺着地面滑动,薇科踉踉跄跄追上去。
安德鲁再踏上一步,向内特挥来一拳,但姿势有点别扭,内特一闪,拳头错过他的头部,打中他的肩膀,剧痛传遍他的手臂。又一拳打中他的肘部,他感到有骨头断了。
“肮脏堕落的异教徒!”安德鲁啐道。他双眼圆整,眼神狂乱,声音含混,像是要被自己的愤怒淹死了。“怎么敢扰乱我主的计划?怎么敢毁灭我完美的这一天?”
他收回腿,一脚踢中内特的腹部。内特吐出一口气,勉强抓住了安德鲁的腿。安德鲁向后一跳,拖着内特向前走。安德鲁调整重心,飞起另一条腿,踢中内特的大腿。内特惨叫一声,肾上腺素给他力气,他将安德鲁掀翻在地。
内特跳到安德鲁身上,劈头盖脸就是几拳,但安德鲁似乎毫不在意,他抡起胳膊,狠狠地几巴掌扇在内特的头部侧面。内特一个头槌敲下去,脑门磕在安德鲁的鼻子上,安德鲁的后脑勺“咣当”一下砸在地上。安德鲁的双眼失神片刻,鼻孔淌出鲜血,内特撑起身体退开。
内特从门口的工具桶里抓住一根摸起来最有分量的东西,抡圆了砸过去。安德鲁已经起身,刚好扑了上来。铁锤敲中他手掌边缘小拇指底下的位置,内特看见安德鲁的手掌挤压变形。
安德鲁惨叫一声,抡起另一条胳膊。这算不上一拳,只是愤怒而疯狂的乱打,但这一击像棒球棒似的打中了内特。内特踉跄后退,房间在眼前旋转。脑袋挨得太多了,他心想。他两腿发软,膝盖重重地落在地上。
“不许你们用污秽玷污我主的神圣。”安德鲁吼道。他的鼻梁歪曲,一只眼睛肿胀,整张脸血肉模糊。“不许你们用邪说毁灭这个光辉的日子。”
一声巨响,安德鲁向后一跳。他重新站直,内特看见他的肩膀下方出现了一块黑斑。黑斑渐渐扩大,透出了马甲。光线落在那块黑斑上,它和安德鲁的面部是同样的血红色。
薇科用双手攥着枪。枪口升起袅袅青烟,青烟渐渐变淡。火药燃烧的气味经久不散。
安德鲁朝她怒吼。有一个瞬间,他扭曲的面孔更像看守怪物而非人类。他向内特又走了一步。薇科再次开枪。他另一侧肩膀顶端的马甲破了,他们听见子弹在水泥墙壁之间弹跳的声音。安德鲁停下脚步。
“对不起,”薇科瞪着眼睛说,“我也不想的。”
安德鲁怒视薇科,然后是内特。他抬起手整理头发,恢复头盔般的发型。他转过身,踉跄走向房门。最后怒视着薇科说:“我本来可以给你们一个痛快的,现在你们只能在这片废墟里慢慢等死了。”
他消失在地下室走廊里。片刻后传来鞋底与水泥台阶摩擦的声音,脚步声很快也消失了。
“玻璃管……”内特说。他试着甩掉脑袋里的眩晕感,随即发现甩头只会雪上加霜。“玻璃管没事吧?”
“没事,包装得很好,”她说,“他只打破了三个。我不想开枪的,真的不想。”
“我知道,”他说,“没关系。”
薇科搀扶他起来,自己夹起纸箱。走廊里不见安德鲁的踪影。他们小心翼翼地爬上楼梯。克里夫拴门的绳索松了。后门开着,但正在徐徐关闭。
薇科摇头道:“他出去了?”
内特耸耸肩,“也许这就是他想象中的天堂。他想留下就留下吧。”
“两位!”这次是罗杰在楼上叫喊。他们顺着栏杆向上看,见到他站在楼上。“快!鲸贼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