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不稀奇,反正全船都是陌生人。
那年轻人伸出手来,quot;马星南。quot;
清流也说:quot;唐清流。quot;
quot;好名字。quot;
quot;谢谢。quot;
quot;一个人?quot;
quot;不,陪刘太太来,我是她秘书。quot;
他说:quot;我与大哥陪父母。quot;
quot;呵,应当珍惜这种团聚机会。quot;
他笑笑,不语。
quot;你有心事?quot;
quot;你也看得出?quot;
如此憨直,不会不是好青年。
他说:quot;爸妈一向不喜欢我,他们喜欢大哥。quot;
quot;不会,只不过你大哥懂得迎合,所以得到更多笑脸,其实在他们心中,你俩地位同等。quot;
马星南笑,quot;你怎么知道?quot;
quot;亲生父母,不会偏心。quot;
他改变话题,quot;嗳,在船上怪无聊,今晚一起跳舞如何?quot;
quot;我试试请假。quot;
quot;七时在三楼星光甲板上等你。quot;
quot;好。quot;
清流大胆上前向刘太太请假。
老太太正与余求深喁喁细语,她爪子似的手搭在他宏厚扎实有弹性的肩膀上不放。
老太太根本没听清楚清流说些什么,心不在焉地挥手,quot;去,去。quot;像赶一只苍蝇似。
清流见目的已达,那里还顾自尊,一溜烟走掉。
没想到找到了余求深那样好的替工。
她走到咖啡座。
这次可真看到了任天生。
任天生观她气色,给她一杯爱尔兰咖啡。
清流喝一大口。
他轻轻问:quot;气恼?quot;
清流颔首,叹口气道:quot;穷人要维持一点自尊不容易。quot;
quot;人穷志不穷。quot;
quot;真不知哪里来那么多的空话。quot;
任天生笑,quot;可是发现某人的真正身份了?quot;
清流抬起头来问:quot;你怎幺知道?quot;意外之极。
任天生不敢说,以往,曾经有母女在船上度假,那人拚命献殷勤,少女以为对象是她,乐得什么似的,结果,目标却是母亲。
任天生当然猜得到。
那少女沮丧的神情,同今日的唐清流一模一样。
quot;你认识余求深?quot;
quot;该人也是船客。quot;
quot;常常来?quot;
任天生答是。
quot;每季都见到他?quot;
任天生笑笑说:quot;许多人都喜欢坐船。quot;
quot;每次都找到猎物?quot;
quot;那我就不清楚了。quot;
quot;原来,quot;清流恍然大悟,quot;这船是他觅食之地。quot;
任天生不出声。
清流这才发觉自己的口角何等粗俗,有点羞愧,也立刻噤声。
倒是任天生,不以为意,轻轻说:quot;世上千奇百怪,什么都有,一只船是社会缩影,刹那间有缘,各人聚在一起,泊了岸,各人又散东西。quot;
清流认为他的见解不错。
只是,外型那样好的一个人,不料是个草包。
咖啡座多了一位人客,清流见过这个艳女,她也认得余求深。
噫,难道半条船都为这个人倾倒不成。
清流不想同她搭讪,不料她却有意思说上一两句。
她诉苦:quot;青春貌美还比不上金钱。quot;
清流忍不住说:quot;也有人不爱钱。quot;
那艳女笑了,quot;谁,你?我?quot;
清流不敢搭腔。
quot;在这只船上的人,不是被请的,就是请人的,都是一种交易,你说为的是甚——?quot;
没说上几句,有人在远处喊她:quot;娜塔莎,娜塔莎quot;,一定是请她的人。
她摇摇头,站起来走开,脚上踩着九公分高跟鞋,不知怎样走得动,真是练出来的功夫。
任天生看着她的背影,不出声。
清流说:quot;又是另外一种人。quot;
任天生点点头。
清流笑,quot;这众生相也够你欣赏的。quot;
他鼓起勇气,quot;今晚七时,想约你到星光甲板跳舞。quot;
清流意外,quot;我已经约了人了。quot;
又迟一步,任天生顿足。
quot;改天见。quot;
清流回舱去替刘太太整理行李。
刘太太也准备跳舞。
她在挑衣裳,绫罗绸缎洒满地,不知穿哪一件才好。
quot;清流清流你来看看是哪件适合。quot;
声音兴奋得一如少女,听上去十分诡秘,清流觉得不自在,勉强笑道:quot;珠灰纱衣就很好。quot;
quot;那是上半年的款式。quot;
急得团团转,坐在轮椅上顿足。
她像是真忘记了年龄岁数,刹那间走过时空,回到半个世纪以前去。
清流忽然觉得没有什么不好,只要当事人快乐即可,于是改变态度,喜孜孜帮她拎起一件翠绿色袍子,quot;不是带了一套绿宝色首饰吗?配这个多美。quot;
刘太太笑了,quot;绿配绿,多俗气。quot;
quot;那该配什么?quot;清流是真好奇。
quot;大胆一点,配紫晶,传统些,配黑珍珠。quot;
quot;红宝石行吗?quot;
quot;那是险着,倘若宝石大如鸽卵,颜色又似鸽血,不知多抢眼。quot;
这席话叫清流开窍。
quot;就这套吧。quot;
珊瑚连忙取过袍子去熨。
老太太笑说:quot;我且去打个中觉。quot;
清流开启首饰盒子,检查珠宝。
珊瑚用自备小蒸气熨斗喷晚装上皱纹。
她对清流说:quot;你心地好。quot;
quot;人嘛,总要自得其乐。quot;
quot;谁说不是。quot;
清流感喟:quot;不知几时,人类的灵魂才会随着肉体同步老去。quot;
珊瑚笑了。
卜一声,忽然没了电,清流看一下,quot;我去找舱务员借新插头。quot;
quot;快去快回。quot;
借到插头,回头就走,有人在走廊截住她。
清流抬起头,看到余求深与他的标志白衬衫。
他微微笑,quot;你怎么在这里。quot;
清流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他还想怎么样?
quot;找你呢?quot;
quot;有何贵干?quot;
quot;七时正,一起到星光甲板跳舞。quot;
清流一怔,嗤一声笑出来,quot;你不是已经有了舞伴吗?quot;
quot;我也有权与别人跳舞。quot;
清流看着他,quot;我想不,我另外约了人。quot;
她转头走,他叫住她。
quot;你看不起我?quot;
她想一想,quot;没有,我不敢。quot;这是真话。
quot;为甚幺态度变得如此厉害?quot;
quot;因为觉得不配同你做朋友。quot;
quot;你讪笑我。quot;
清流十分热诚,quot;完全没有这样的事,人各有志,勉强不得,我心甘情愿替刘太太打点生活起居,希望你也不要看低我。quot;
quot;我知道背后他们怎样说我。quot;
quot;既得利益,不用理会别人闲话。quot;
清流顾自回舱房。
珊瑚接过插头驳上用。
quot;你去找找那条黑色绣牡丹花大披肩。quot;
清流记性好,三分钟就拿出来。
珊瑚笑,quot;今晚你也去见识一下吧。quot;
quot;我没有琉璃鞋。quot;
quot;往箱子里挑行头好了,神不知鬼不觉。quot;
清流迟疑。
珊瑚又饿:quot;你若带着三百件衣裳的话,你会不会记得每一件?quot;
清流笑了。
游轮黄昏驶进直布罗陀海峡,两岸是峭壁,海鸥鸦鸦低旋,那气氛神秘忧郁,可是甲板上张灯结彩,乐声不停,绅士淑女衣着华丽,笑语欣欣,恰成对比。
清流只觉眼界大开。
单是今晚,已值得上船。
她穿著一袭简单的黑纱晚装,借了老太太一条红宝石项链,已经光芒四射,有不少男士打听那是谁。
她靠在栏杆上看风景。
quot;找到你了。quot;
清流抬头,看到英俊的余求深。
她意外,quot;刘太太装扮妥当,待你去接她呢。quot;
quot;来,先跳只舞再说。quot;
清流笑笑,由他带入舞池。
quot;今晚你漂亮极了。quot;
quot;谢谢你。quot;
quot;你身轻如燕。quot;
她看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quot;这些,都不重要。quot;
quot;是,quot;他笑,quot;你我都有工作在身。quot;
清流说:quot;快去吧。quot;
这时,有人拍他的肩膀,叫他让舞,他看了对方一眼,沉默的退下。
任天生接过清流的手,quot;你约的是他?quot;
quot;不是。quot;
quot;我造次了,像你这样可爱的小姐,不乏舞伴。quot;
quot;可是他还没来。quot;
任大生凝视她,quot;不过你也并不在乎。quot;
清流笑了。
quot;你今晚真漂亮。quot;
给他们说多了,清流也真相信起来,吸进一口气,挺起胸膛。
任大生递一杯香槟给她。
才喝一口,听见甲板另一头一阵轰动!原来是刘太太上来了。
灯光下的她俨如一个女皇,头上戴着闪烁的钻冠,肩上披着华丽的绣花披肩,尺来长的丝线流苏几乎垂到足踝,精装下的刘太太有尊严有身份。
穿著小礼服的余求深站在她身后,因为太英俊了,看上去像子侄而不是像小白脸。刘太太想往前走,余求深连忙搀扶。
清流想上前帮忙,任天生忠告:quot;不需要你。quot;
真的,已经批准她告假,还碍在跟前干什么。
quot;到甚幺地方去开小差好?quot;
任天生答:quot;跟我来。quot;
他把她带到了望台上。
quot;奇怪,今晚没有风。quot;
北斗星闪烁皎白,与月亮相辉映,叫人心旷神怡。
清流抬头观星,quot;哗,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星夜。quot;
任天生忽然吟道:quot;如此星辰非昨夜,为谁风露立中宵。quot;
清流笑了,quot;这两句中文诗文法似乎不对。quot;
quot;诗句并不讲究文法,只求意境。quot;
quot;我从前的男朋友也那么说过。quot;
quot;你们之间发生什么事?quot;
quot;他丢弃我。quot;
任天生大吃一惊,quot;不可能,他是心的瞎子。quot;
清流笑不可仰,quot;谢谢,谢谢。quot;
月色下任天生觉得唐清流是美女中的美女,艳光不可逼视。
他轻轻说:quot;你要是想找一个人发展未来的生活,请考虑到我,要是光想轻松一个假期呢,我不是理想人选。quot;
清流一愣,不知任何置评。
quot;先生太心急表态了吧。quot;
quot;不不,讲明白了好。quot;
quot;怕会把你吓跑。quot;
quot;不该跑的跑不掉。quot;
任天生看着她,quot;你对人都是这么客气,还是单单对我?quot;
一言提醒清流,她对余求深,好象就老实坦白得多。
任天生是个好人,她怕他受到伤害,不忍心。
而一个男生如果只是被异性指派成好人,那么,他的前途实在有限。
quot;我们下去吧。quot;
清流举起右手,了望台那么高,她几乎以为可以摘下一两颗星呢。
舞池挤破了人,乐队奏起桑巴舞。
quot;会吗?quot;
清流摇头。
任天生笑,quot;我也不会。quot;
quot;让我们去吃龙虾。quot;
quot;我得回舱去打点杂物。quot;
quot;喂,你的舞伴还没有到。quot;
quot;大抵失约了。quot;
quot;再跳一只四步。quot;
他的肩膀强健可靠,夜凉如水,有温暖的胸膛可供依偎,清流也不再客气,轻快地起舞。
一曲既罢,清流说:quot;我得走了。quot;
quot;明日我休假。quot;
quot;有什么打算?quot;
quot;船停在坦基亚,我陪你上岸走走。quot;
quot;再说吧。quot;
回到船舱,只见一天一地的衣物,珊瑚正竭力收拾,她看到清流,不禁松口气,诅:quot;还算有良心。quot;
清流先脱下自己身上穿戴放好,换上便服,帮珊瑚做生力军。
quot;今夜她会玩到几点?quot;
quot;过一刻我去接她下来。quot;
quot;不能让她尽兴吗?quot;
quot;身体吃不消。quot;
quot;船上有医生。quot;
quot;弄得不好,需召直升机救人。quot;
quot;她哪里肯回来。quot;
quot;双腿吃不消,那由得她放肆。quot;
半晌,清流说:quot;那余求深真有办法,把她哄得那么高兴。quot;
quot;人家靠这个本事营生。quot;
quot;命运真奇怪,年轻的时候,她服侍人,年老了,人服侍她。quot;
quot;可不是。quot;
两人说说笑笑,时间过得快。
老太太返来了。
轮椅推进来,余求深吻她的手道别,他柔软的嘴唇接触到的是五颜六色冷冰冰的宝石,滋味一定非常好,他才不屑去吻那些光秃的粗手。
刘老太太还在哼歌。
可是,还没上床就已经频频进浴室。
清流同珊瑚商量:quot;叫医生,事不宜迟。quot;
医生即时赶来,诊视过,说是喝多了果子酒,开了些药,叫清流密切注意变化。
老太太躺床上忽然出了个怪题目。
quot;去把求深叫来,说我不舒服。quot;
清流一跳,老太太卸了妆躺着,说得不礼貌一点,并非似海棠春睡。
清流连忙按着她劝道:quot;别让客人看到精神不振的样子,你说可是,免他担心。quot;
刘太太想想,这说得对,只得颓然倒下。
脱下来的珍珠宝贝堆了一茶几,此刻的她,也就与一般老妇无甚不同。
清流轻轻退出。
回到房中,刚靠下,又听见老太太叫。
她整晚不睡服侍她进出浴室,天亮时,连刘太太都叹口气:quot;难为你了,放心,我不会亏待你。quot;
清流倒不是计较这些。
早上,珊瑚过来,捧着大束鲜花。
quot;看,消息多灵通,都知道刘太太不舒服。quot;
医生自动来覆诊。
余求深接着来敲门,他进卧室与刘太太不知嘀咕了些什么,才逗留了十分钟,刘太大的气色又大有改变。
她频频说:quot;我没事,我没事。quot;
随即悄悄与清流说起余求深这个人来。
quot;你看这年轻人怎幺样?quot;
清流不想搭腔。
quot;我觉得他根好,上了岸,想留他在身边做秘书。quot;
清流觉得可笑,quot;他恐怕不是秘书人才。quot;
quot;不怕,功夫很简单,我找人教他。quot;
quot;薪水一定不便宜。quot;
quot;咄,我出得起。quot;
清流无话可说。
quot;你,你也给我留下。quot;
清流并无受宠若惊,老实说,要是有别的出路,她不想打刘太太这份工。
此刻,清流一味嗯嗯连声。
刘太太看着她,quot;你若不想留任呢,我给你写推荐书。quot;
清流苦笑,quot;我大专还未毕业,无专业知识,能做些什么?quot;
quot;边做边学。quot;
quot;谢谢你的鼓励。quot;
quot;看,船泊岸了,快,快替我梳头化妆,求深一会儿来陪我看电影。quot;
那么高兴,什么都值得了。
对着镜子,刘太太忽然说:quot;清流,我买你的躯壳,卖不卖?quot;
清流已习惯她的怪主意,只是苦笑说:quot;我又笨又钝,送你也不要。quot;
quot;可是,我要的只是你的肉体。quot;
清流啼笑皆非,quot;那我的灵魂又往何处去?quot;
刘太太哈哈地笑,quot;用我给你的代价买入一具较粗糙的用。quot;
这算是赞美吗,清流用左手抚平右臂上的鸡皮疙瘩。
quot;刘太太,一定可以挑到更美的躯壳。quot;
quot;我喜欢你这件。quot;眼色有点贪婪,像看到一件设计品质一流的珠宝。清流略觉不安。幸亏片刻余求深来接了她走。清流忍不住在他背后轻轻椰抡说:quot;掏深点,捞多些。quot;余求保却不愠不火,抬起头来,露出雪白牙齿,说道:quot;多谢你视福。quot;完了。倘若还会生气,即还有血性,尚且得救,可是余求深根本一点痛痒也无。清流颓然。那是一个真正的专业好手,再过十年都不会转行。珊瑚推她一下:quot;你楞在这里干什么,外头有人等你。quot;quot;谁?quot;quot;好青年。quot;珊瑚给了最佳提示。是任天生来了。
quot;我同你去喝摩洛可咖啡。quot;
清流问珊瑚:quot;可要替你带什么来?quot;
珊瑚忙不迭摇手,quot;不要不要,无处可放。quot;
他带她上岸,尽往落后街道走去,以便拉住她的手。人烟稠密的游客街两边都是小贩:地毯、宝石、陶器、衣饰……
忽然到了一幢房子门口,推开门,是一个宽大的庭院,在红尘里宛如沙漠绿洲。
有人招呼他们坐下。
quot;酒还是咖啡?quot;
清流坐在棕榈树下笑答:quot;小心点好,我喝矿泉水。quot;
任天生有点惆怅,有这样美的布景道具帮忙,女生也没有意乱情迷,不由他不佩服·余求深。
quot;许多法国人留下之后再也没回家。quot;
清流摇摇头,quot;难以想象,会人才不会挑这种地方落脚。quot;
quot;你呢,你选何处?quot;
quot;一家人在一起,且想爱,无论哪里都行,不过最好是英语国家。quot;
要求不算高,十分合理。
她同任天生说:quot;你行过万里路,感受如何?quot;
quot;年轻时迷上欧罗巴洲,现在想起来,真觉可笑。quot;
quot;现在我们坐在北非土地上。quot;
quot;所以旅游永远使人迷惑。quot;
线香浓郁得蚀骨的味道渐渐入沁。
有歌女出来,轻唱不知名情歌。
清流却说:quot;该回去了。quot;
任天生永远不会逆异性的意思,付了帐,与清流离去。
要回到船上,清流才敢深呼吸。
真是一个奇异的地方,说不出的风情,却叫陌生人害怕。
清流在甲板上看到刘太太,她在观看余求深打球。
清流连忙帮她戴上宽边大草帽遮太阳。
刘太太的视线没有离开过余求深。
他裸露了整个上身,与同伴打排球,展示了人体动态美,黝黑皮肤光结,肌肉纹路鲜明,所有女客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半晌,他取过毛巾搭在肩上走过来,朝清流笑笑,清流怕脑中烙下了他的笑意,连忙别转面孔走开。
quot;清流,清流。quot;
有人叫他,这是谁呢?
抬起头,原来是马少爷。
quot;对不起,清流,我昨夜失约。quot;他诚惶诚恐地道歉。
啊,是吗,不记得了。
清流微笑,quot;没关系。quot;
quot;家父有点要紧事叫我陪客。quot;
quot;不妨,下次再约,现在我有点事做,抱歉。quot;
她去替老太太取冰茶。
原来世上最没有自主的是少爷阶级,凡事需听命于父王母后,动弹不得。
这个人,给他零分已算客气,应倒扣六十分。
捧着茶过去,余求深见到了,不问自取,咕咕整只高杯饮尽。
幸亏有两杯,他再伸手来取,清流一闪,服侍刘太太。
老太太咪咪笑,quot;我不渴。quot;
清流忙劝,quot;消消暑,已在太阳下蒸了那么久。quot;
余求深说:quot;我去淋浴,稍后再见。quot;
刘太太叫住他,quot;求深。quot;
在他耳畔不知说些什么。
旁观的清流只觉自己的耳朵发痒。
回到舱内,完全另外一番光景。
刘太太一味喊晕眩,珊瑚要唤医生,她却又说:quot;慢着慢着,有重要事先办了再说。quot;
她叫珊瑚取支票簿来。
quot;可在马赛或尼斯提款那本。quot;
珊瑚取出印章支票等物,小心翼翼地问:quot;上款写什么?quot;
quot;写现款一字,面额十万法朗。quot;
quot;太太,这是作什么用场?quot;
quot;咄,我用自己的钱还得问谁不成。quot;
珊瑚无奈,只得盖章给刘太太签名。
quot;还有,约船长到我房来见面。quot;
quot;干什么?quot;
quot;立遗嘱。quot;
刘太太笑得极之高兴,像是晒多了太阳,中了毒素,失去正当判断能力。
清流与珊瑚面面相觑,看着她把支票放入一只写着余求深的信封里。
然后她打一个叮欠,quot;累了。quot;
清流决定与老程先生商议。
电话接通,老程笑笑,quot;太太时时有突发的兴致。quot;
quot;可是这遗嘱……quot;
quot;不怕,她一年做十多廿次新遗嘱。quot;
啊,是这样。
老程问:quot;一切还好吗?quot;
quot;托赖,已经四十多小时没睡过了。quot;
老程笑,quot;年轻力壮,挺得住。quot;
清流不语。
quot;太太没有后人,亦无亲属,给谁花钱,毋需替她担心。quot;
quot;是。quot;
清流问珊瑚:quot;真的一个亲人也无吗?quot;
珊瑚笑,quot;若肯请客,一百桌也坐得满。quot;
一上船,岸上烦恼丢到海里,无忧无虑,清流开始投入假期。
晚饭时分,她去叫刘老太。
老太太模糊地说:quot;让我多睡一会儿。quot;
一摸额头,熨手,珊瑚及清流连忙打电话到诊所。
医生到了,摇头,quot;怎么不好好休息?quot;
清流赔笑,贪欢,是人之常情。
quot;我替她注射,好好睡一晚。quot;
珊瑚微笑,quot;爱跳舞的人又可去跳舞了。quot;指的是清流。
医生离去,余求深进来。
quot;刘太太有东西交给我。quot;
珊瑚走到床头,把那只信封递给他。
他拆开,目光如闪电,校对过日期、签名、银码,马上收进口袋。
接着,他并没有问候刘太太,也并不道谢,潇洒冷酷地离去。
他可不怕暴露真面目,这倒也是优点
quot;看到没有,quot;珊瑚感喟,quot;钱可以买到的,不过是这样。quot;
刘太太蜷缩在大床一角,从背影看去,同贫穷孤苦的老妇相同,不过一觉醒来,她有佣人服侍。
财富还是可以帮到她,一切都是买回来。
quot;支票,可是要到尼斯才能兑现。quot;
quot;放心,quot;珊瑚笑,quot;现金支票,打个折头,立刻可以变钞票。quot;
quot;船上又不必花钱。quot;
珊瑚大为诱异,quot;你没到二楼赌场去看过吗?quot;
清流楞住,真的,怎幺没想到。
quot;多多都不够花。quot;
接着,清流听了好几通电话,都是问候刘太太,最后,有人找唐小姐,清流一怔,quot;我就是。quot;
quot;清流,我是马星南。quot;
清流没好气,quot;又是什么事?quot;
quot;出来喝杯茶。quot;
quot;我正当更。quot;
quot;一定抽得出十五分钟。quot;
quot;好,长话短诅,请尽量浓缩内容。quot;
咖啡室里,马星南一味道歉。
清流说:quot;我接受你的歉意,行了吧?quot;
quot;那么,我们今晚——quot;
quot;你不必补偿我,我没有损失。quot;
这话已经说得很重,马星南沉默一会儿。
清流雪上加霜,再加一句:quot;你爸爸妈妈叫你呢,你该走了。quot;
马星南只得站起来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