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丽丝乘坐宏哥的车回到「花丸拉面店」,小弟们也为了探查田原帮的据点几乎都外出了。剩下的只有第四代和电線桿、石头男、少校和我。玫欧则让她在书房自己靜一靜。
看看事务所的时钟,已经过中午了;漫长的星期四才过了一半而已。每两个小时剁掉一根手指——好个随便的恐吓,第四代嗤之以鼻。但我笑不出来。
少校占领著事务所的沙发,一边打电话给某人,一边以单手将錄音机的资料转存到电脑上,接著将笔记型电脑塞进背包后站了起来:
「爱丽丝一定有办法查出刚才的通联纪錄,不过十之八九是用手机打来的,所以說所在地点无法掌握。」
「意思是說線索就只剩下那通錄音了?」
「沒错。我在海上自卫队有个认识的声纳手,打算请他听听看是否有能夠成为線索的东西。不过只剩下一天而已,不知来不来得及。」
十根手指就是二十小时——剩下一天。若恐吓是真的,就必须在一天內找出草壁昌也被因禁之处,规划出救援的计画並攻进去救人。
「时间充足的话我可以先行确保侵入途径,不过现在连人在哪都不知道。」
「但不也已经锁定住两处了吗?现在开始监视不行吗?」
「那是假设人被关在田原帮事务所的情況吧?能因禁一个人的地点多到数不清。只要被关进某一栋大楼的地下室內,我们就沒辄了。」
我紧咬著嘴唇。果然,唯一确定和草壁昌也有关连的線索,就只剩下放在少校胸前口袋內的IC錄音机而已了。
「后面不是有人在爭吵?說什麼门外汉闭嘴之类的,說不定当时有不是帮派的人在场。」
我感觉到身体裡有一股电流流过。
年轻声音男子所发出的慌张声。非帮派小弟的人士。
「少校,请你借我錄音机。」
「你要做什麼?」
就连說明都懒得說明,我拿出手机打给了依林姊。
「……啊,是我。昨天真是抱歉,咦?啊,沒事的。请问……」
我感觉到自己的话气越来越高亢:
「依林姊,请问妳听得出美河社长的声音吗……沒错,是的。有段錄音想请妳听听看。」
少校惊讶地睜大眼睛。我从他手中将IC錄音机抢过来,並靠著话筒按下播放键。
简单向依林姊說声道谢后将电话掛上,並立即打给爱丽丝。說明时的声音还会颤抖,舌头也因兴奋而变得有些迟钝。
『……了解了。美河那边会请宏仔监视。请第四代派几名平板帮的人到美河的住所去。』
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感觉在电话另一端的爱丽丝也有些兴奋。当我以眼神示意时,第四代早已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给手下们並下达指令。动作真快!
接著石头男以几乎将门给撞飞的力道推开铁门並冲了进来,此时少校已离开約十分钟了。
「壮大哥,又寄来东西了!」
第四代从石头男手中将咖啡色信封袋夺了过来。纸袋外面用奇異笔写著「草壁」两字,因为袋內渗出的某种东西而变得模糊。
当撕破纸袋时,从裡面滾出了一条像是咖啡色毛虫的东西到桌上。从我干涸的喉咙內,窜出了难以成声的呼气音。
是一根从根部切断的手指。
干掉的血液还看得到偏黃的骨色,我的视野突然一阵扭曲。「大、大哥,你沒事吧!?」石头男扶助差点昏厥的我,並将我安置在沙发上。坐在沙发上时,換成一阵阵呕吐感不断湧现。
「有看到是谁拿来的吗?」第四代随意将手指丟回纸袋中並询问。
「沒有。是用胶带贴在信箱上的。」
「哼!真是沒种的家伙。还以为这樣我就会怕了?」
沒种?这樣还叫沒种?
真不知道說这话的第四代神经到底有多粗。
抬头看时钟,确实,从那时开始算起已过了两小时又三十分了。是玩真的。
「喂,园藝社的。不要被这种无聊的表演给吓到。」
「手指有可能全都会被切断,这樣哪裡叫沒种!?」我不自觉地站了起来並以快要扑了上去的口气大喊。
「冷靜点,当然不可能做这种事。」
「为什麼还能說这种话——!」
完全看不到第四代的拳头。更令人感到惊讶的是,几乎连疼痛感觉不到。只觉得身体变得轻飘飘的,身体「咚」地一声倒在沙发上。从胸口渐渐传来的阵痛,这才终於发现原来是心臟被揍了一拳。
「你的工作应该不是在这裡鬼吼鬼叫吧?」
狼的眼神直视著我。
「你懂吗?並不是知道草壁的所在地就能马上展开行动。有些事不光是集结人马就能处理的。听好,因为那女人是你朋友我才会帮的。」
第四代用力将我的肩膀压在沙发上:
「想想其他办法,兄弟。」
当我走进书房时,玫欧坐在床上抱著波士顿包,面向著牆壁连动都不动一下。我坐在开著电源的电脑前。
该不会是我刚才大喊时被她给听见了?我边看著玫欧的背影边想。实在太轻率了。根本无法告诉她切断的手指被送来的事,她可能又会冲出去。
想想其他办法吧。
不停反覆思考第四代的话。什麼也想不到。就如同爱丽丝所說的,对方根本就沒有要交涉的意愿。
但若继续像现在一樣藏匿著玫欧、不理会对方的要求,不知会怎樣?其实对方的状況也很棘手,是否就趁著双方陷入胶著时尽快去收集情资就好?我甩甩头将这种太过美好的想法给去除。不可能有这种事的。田原帮的对手不只是我们而已,只要草壁活著落入岸和田会的手中,那才是致命的。他们早就想要把他给干掉了。会不会在那通电话后就被杀掉了?从屍体上切下手指应该很容易。由於想像力一直偏离到夸张且不好的一方,我用大拇指用力按压自己的大腿。
不知是否有更简单的方式可以得知因禁的地点?对了,美河並不是黑道分子,恐吓对他說不定有用。他应该每天都会去上班,也比较好找到。如果我们也来绑架美河並要胁对方释放草壁,这樣不知好不好?不行,听那通电话的感觉,美河似乎已不被理会,主导权应该是握在田原帮手上的。
忽然发现我轻易地想到恐吓或绑架等做法,自己对自己都感到害怕。看看双手的手掌。现在的我确实对日常生活已感到麻痺了。难不成我要自己冲出去、给美河一拳並将他绑走吗?不是吧,其实我只是想请平板帮出手而已吧?自我厌恶感湧现而出。明明自己一个人就什麼事都不会做、什麼事都不会做还——
忽然感觉到一股视線而抬起头来。
玫欧不知何时起靜靜地看著我的脸。她脸颊上还留有淡淡的淚水痕跡。
被自己爸爸說那种话,难过也是难免的。
被說了那种话——还会想救他吗?
喂,玫欧。被破坏过的东西是不可能再恢复原状的。就算发生了某些奇蹟让妳和爸爸再度相遇,幻想是一家人的梦幻也已经消失殆尽了。
再加上住在「哈啰皇宮」的善良大姊们也不能待在日本了。大家的生活都被破坏了……
但玫欧卻边微笑边搖了搖头:
「沒有什麼不能恢复的,只是助手先生还不知道而已。」
「……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玫欧到底在說什麼。」
草壁昌也最后的一句话。
那句话——是否就是关键呢?他原本想做的事情。他的情感。
但不知为什麼,我卻无法再继续追问这件事。
「有些事就算是侦探小姐也不懂。那个时候我有听到,她說不知道为什麼爸爸要让我拿著这笔钱躲起来。」
那个时候——爱丽丝站在紧急逃生梯上和我交谈的內容。原来她都听到了?
『——在这当中,唯一令人不解的选项就是叫玫欧将两亿圆藏起来,並且自己也躲藏起来。』
这就是将爱丽丝綑绑在此事件上的谜团。
「玫欧知道原因。」
我呆望著玫欧的嘴唇。
「玫欧知道为什麼。就像玫欧这麼樣地喜欢爸爸,爸爸也这麼樣地喜欢玫欧。」
为什麼?
为什麼这女孩如此的——
「……被說了那麼残忍的话,妳还是想要救妳爸爸吗?」
「嗯。」玫欧将波士顿包丟到床下、我的腳边。「我不要这些钱,我只要爸爸回来就好。」
此刻在我心中有某种东西开始连结了起来。
只要爸爸回来就好。
就是这樣而已。为什麼我一直想得那麼复杂呢?
前提非常简单。
只要草壁昌也回来就好。
而现金目前就在我手边。高达两亿圆的现金——
岸和田会、美河、哈啰企业、洗钱。种种要素在我脑中回盪、交错,並正打算成为一个具体的形状。
这条路蜿蜒、迂回到令人觉得愚蠢的地步卻直通到底。这真的能成立吗?我不断地在大脑中将水注入那条水道中进行测试。首先是时间的问题。星期四,已经下午两点了。还剩下明天一天。勉強来得及。接著是人数。虽說我几乎沒什麼朋友,但只要能借助宏哥和第四代的力量就好。对了,也可以拜託依林姊他们。当然这裡面会有破绽。应该說是一大堆破绽。爱丽丝和少校应该能填补这破绽的。最后就只能仰赖阿哲学长的拳头了。
剩下就是說词和时机。